邓柏正要对宫女发作,一见旁边的米莲,连忙祝揖,而这米莲也不出声,突然细腰一挫,伸出手就是一掌,“啪”地将邓柏打到三丈开外的一个廊柱上,当场口吐鲜血。
众宫女吓得纷纷后退,小太监邓柏也抹着嘴角的血,痛得呲牙,哭叫道:“姐姐饶命……”
不料米莲面无表情地说:“胆大妄为之徒,竟敢肆意冲撞太后茶盘茶盏,调戏宫女,把他拿去喂神鹰!”
于是,一干侍卫将这满脸是血的小太监抬起,在他的哀嚎声中,朝后院拥而去,消失不见……少顷,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同时传来鹰的一声长嚎。
周围的空气凝固一般,周遭那些宫女大气不敢出,纷纷蹿走退去。
……
太后寝宫里,叶炫刚走不久,三皇子叶真也来给太后请安了。
这叶真,眼睛也有些红红的,似有泪痕,一看就像因皇兄薨逝而感到悲痛,见到太后就噗通一跪,哽咽道:“儿臣前来给母后请安,大哥遭遇不幸,为弟心中也难过不已,还望母后节哀顺变……呜呜……”竟痛哭起来。
此时的太后心绪烦乱,只是尽量地控制着自己,清楚自己不能先乱了方寸,待到心情稍微平复,这才问他道:“真儿,你大哥叶坤遭此横祸,谁也不曾料到,但国不可一日无主,你兄长叶炫暂继储君之位,你有何看法?”
这叶真除了脸青,长相还有些阴,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仔细从眼神上看,可知内心活动十分丰富。他一听太后问他,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回母后,二哥叶炫胸怀大志,心思缜密,自然应由他来掌管诸国事,我当尽力辅助左右,不会有丝毫其他看法,想必在他的治理下,悒国从此会兴旺起来。”
“他心思缜密?”太后慢慢说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叶真唯唯诺诺,不作声。
太后转而又说:“唉,你呀……你就是心怀柔慈,哀家心里虽然甚慰,不过,你性格缺少些刚强,若是再多些阳刚之气,那便更好。”
叶真已止住悲痛,努力挤出一丝丝微笑,道:“圣人教诲,心怀柔慈,普济大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是为君子之道矣。”
太后叹了口气,黯然神伤的样子,良久用手帕擦擦湿润的眼睛,又说:“这……你兄叶坤之死甚为蹊跷,究竟何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定得查!依你看,这事会不会与你兄长叶炫有关系呢?毕竟有传言,说他是最大得益者,疑点最大。”
叶真的眼珠子就开始转圈,然后拱手说:“二兄长既然已代理储君,就是今后的皇上,究竟是谁在背后谗言离间,谤我二哥?古人云,德不配位,必有殃灾,我二哥品行端正,虽有些强势,但也算有尧舜之风,有他在位,正是我叶家之幸矣!”
太后听了,连连叹气,说:“倘若你真这么想,哀家也随你了,你回去吧……”
叶真正要告辞,忽想起什么,又说:“母后,儿臣还有一事……”
“哦?”太后问,“还有何事?”
叶真迟疑片刻,羞怯地说道:“近日一山中朋友给我送来一物,是两株千年人参,非常稀罕,据说吃了会延年益寿,我想送母后一株,另一株也想请你替我转送二哥……”
太后听他这一说,忽想起什么,又问:“对了,听闻你在专心研习长生之道,甚好。不过,你可以亲自送一株给兄长啊,为何要我替你转送?”
叶真说:“他在家虽是兄长,不过在外他是未来的皇帝,而我只是臣子,君臣之道我还是懂得的,我这样去送,怕有讨好嫌疑,坏了名声?”
太后想想说:“好吧,看在你一片孝心的名下,我替你转送便是。”
叶真这才起身告辞。
叶真刚走,太后便慢慢举手轻轻一挥,屏风后又闪出米莲,仍然是双臂抱前,低头站在太后旁边。
太后头也不回地说:“处理啦?”
米莲说:“嗯,喂了神鹰。”
太后恨恨地说:“狗奴才,竟敢充当储君的奸细!传话出去,就说邓柏调戏宫女,失足栽入井中,捞起来已死,喂鹰了!”
米莲说:“嗯,我已对下人说他调戏宫女了……”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一句,“不过,说他调戏宫女?会不会……”
太后好像知道她会这么问似的,说:“就是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再去猜测……”
米莲是聪明之人,立即就明白了,说:“太后英明!”
太后又指着寝宫门外问道:“三皇子叶真这个人,你怎么看?”
米莲低着头不出声,而且一动不动,像个聋子死人一般。
太后盯着自己脚下,头微微一侧:“怎么啦?”仍是无声,于是太后便说,“虽然贵妃高氏当年临死前,将叶炫和叶真这两个孩子托付与我,由我抚养长大,不算我亲生,也胜似亲生……”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过于矫情了,于是咳嗽两声,掏出手帕捂着嘴。
停顿片刻,又补充了后半句道:“但是,皇室之事无小事,你现在是我最信任的心腹,事关重大,但说无妨。”
米莲看看左右,仍在犹豫,于是太后挥手让几位侍候的宫女退下,米莲这才说:“我觉得三皇子这人算得上人中龙凤,表面仁慈厚道,心机却深如渊海,我猜不透他。”
“哦?”太后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你凭什么这样说呢?”
米莲又瞥了太后一眼,道:“当然,我现在还没有任何凭证,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究竟这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太后沉思良久,然后转过身对米莲说:“把你的手伸出来……”
米莲不知何意,迟迟疑疑地伸出右手,太后便握住她的手,用手指在她手心上写了一个字:“查。”
米莲点点头。
太后又说:“你今后就跟着我,我可视你为己出,甚至……虽暂时没名分,但实际上可以将你当作亲生女儿,明白吗?”
平时面无表情的米莲,此时脸上泛起一丝柔情,她噗通一下跪下去,将头伏在手臂上,半晌见太后没有声音,这才又抬起头,望着太后使劲地点点头。
太后一声不吭地望着她,似在掂量这样的分量和这种氛围,能否让一个奴婢的忠心变得坚实牢靠?
停顿片刻,太后又放低声音说:“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叶炫身上的嫌疑最大!不过从你的角度,你不仅要替我查叶炫、查这个未来的皇上,也要替我查三皇子,查宫中一切人,这并非我不信任他们,而是你对哀家的责任和尽忠。”
米莲连忙应道:“是,奴婢明白!”
“对了,你去看看那狗奴才的住处,再仔细查查。”太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