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的言语犀利让人挠头,而且还处处占着道理,不给首辅刘健丝毫颜面。
文华殿内沉寂片刻之后,刘健颤颤巍巍跪倒在地说道:
“陛下,臣老迈昏聩,已不堪首辅大任,因此向陛下乞骸骨,请陛下准予老臣致仕归乡。”
刘健之语,再次让身后的谢迁皱眉,若辩论胜了刘健致仕,还在情理之中。
辩论不胜,直接跪地乞骸骨,这跟市井泼妇吃亏之后,撒泼打诨就没有区别了。
但谢迁心里也生了致仕之意,瞥一眼御座上的小皇帝,再瞥一眼跪伏在地的刘健,他也只能一叹了之。
“刘老先生这是何意?可是想要以身设局,让天下人以为朕是一个亲小人、远贤臣的昏君?
那不知刘老先生刚刚口口声声先帝遗命、托孤重臣是何用意,单只为言语上打压朕这个少年天子吗?”
御台上少年天子再发扪心之问,已经跪伏在地的刘健纹丝不动,心生退意的谢迁呆若木鸡。
作为内阁次辅的李东阳只能无奈出列,缓和君臣之间的尴尬。
“陛下,晦公请辞,可能是因为今日在殿外等了太久,寒气倦了心神。”
刘健字希贤、号晦庵,平常在内阁之中,李谢二人便以晦公称呼刘健这个首辅。
今日在文华殿,李东阳以私底下名号的称呼刘健这个首辅,除了想小事化了之外,也在提醒刘健这个首辅,对小皇帝不好过于跋扈的。
若面前是先帝孝宗敬皇帝,刘健跋扈一些,无伤大雅。
但面前的小皇帝,显然是个桀骜不驯的,而且先帝还将帝王手段,无一遗漏的传给了这位小皇帝,少年人手掌屠龙术,危害也是可大可小的。
有了这样的结论,李东阳这边再开口就柔和了许多。
“臣等此来,无非就是劝解陛下要少用宦官,如今两京宦官加上净军,还有各地镇守太监,已经十多万人了,每年开销数百万两,做九边军费也不差多少的。”
“近日,陛下内侍刘瑾等人,频出中旨肆意妄为,在京师卫所大肆提拔亲信,我等作为阁臣,谏言于陛下也不为过吧?”
有了李东阳缓和,御座上的朱厚照便又顿了一下手中剑,对刘健说道:
“刘老先生为皇考所重,立为顾命大臣之首,朕也是心悦诚服的。”
“只是朕再说年幼,又是第一次当皇帝,难免有不周之处,老先生先要谏言便谏言好了,就不要再拿着大明祖训、皇考遗命来压朕,朕少年心性,会不舒服的。”
“若朕也如老先生一般,做事不顺便撂挑子,不知老先生如何应对?”
贬损完了刘健,朱厚照又看着刚刚说和的李东阳说道:
“西涯先生所谏,朕近日重用刘瑾等人,也不是毫无原因的,众卿家谏言,让朕停中奉,可即便是要停中奉,也总要有人来执行吧?”
“刘瑾是朕身边的亲近人,朕用起来顺手,除了停中奉以外,朕还要整理内库,也要整理各地镇守太监手上的账目,这些事不用亲近人,怕是也做不成吧?”
眼见着小皇帝将抢班夺权,说成是为汰除冗余做准备,李东阳也是信了朱家这小子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