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们却不会放过他。肖本躺在黑暗的世界中,连呼吸都融化于空气里。他静静地忍耐着噩梦玩够了,可以离他而去的那一天。
刺眼的光从门缝中照进来。
光照出他身处的这一个房间,柜子的轮廓,床的轮廓,蒙上了颜色的天花板,和泛着细光的窗帘。他的黑暗在光面前如此脆弱地崩溃,从世界掉落回这一装修精美的房间,每一个物件都在光照瞬间展露容颜,同时背叛了这个无助少年的祈求。
他还是他。光也照在他的皮肤上,脚,腿,手指轮廓,微褶的床单,模糊的阴影。
打开的门外进来的是自己认识多年的男孩。
“肖老大~”七喜的声音也透露着一股光的颜色。事后想起来,在那种情况下七喜是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一而再地拜访,又用这样的声音语气穿透肖本严实的防备。又或者,七喜本就什么也没想。
肖本没有回答。
啪地一声,七喜又毫无顾忌地打开了卧室里的灯。床上的人受不住地闭上了眼睛,眼皮下的红色像是蒙了一层血雾。
“嗨。肖老大。”七喜坐到了床边,“麦子又折磨我。扬言‘不把肖本带过来,你的音乐梦想也就自己想想吧’。”
不用看,光听这语气肖本也知道他模仿得有多惟妙惟肖。他与七喜就相识于麦子的店里。准确来说是店门外。肖本只知道这个男孩子不喜读书,不知从什么网站上对麦子崇拜得不得了,三天两头站在那里央求拜师学艺,大有古时候在庙门之外跪上几度寒暑的风范。当然,麦子也并没有让他跪那么久,几周之后,肖本就见到七喜背着吉他递着烟牢牢地占据了父亲手下第一小弟的宝座。
如今,他用同样的执着来拖肖本出门。
那是一个雨天,肖本才答应下来。室外比屋内更为阴沉。阳光被乌云遮挡,雨幕又将天地隔开,路上行人在一柄柄伞花之下默然前行,生命的孤独感愈发浓重。雨点越来越大,重重地击打伞面,噼里啪啦的巨响蒙住了肖本脑内狂躁的音乐。
格外喧闹,格外沉默。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七喜突然停下,高举了伞,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在与他说什么。声音却完全传不到肖本的耳朵里。他皱着眉,对方也不再言语,伸出一只食指指向右边的一家门面,接着率先转身而入。
肖本跟着进去。自动玻璃门随之关闭。
雨声骤减,一串优美的钢琴乐自门铃流淌而出。
他这才将意识拉回脑海。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他们竟走到这里。五年之前曾与钟一鸣一同选购钢琴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