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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安乐集献对联道逢忤逆子 南归路说孝道河中

那老翁被气得站了起来,睁大老眼指着他那儿子骂道:“杨大狗,你给我听着,我儿气我不要紧,就怕你儿气我儿,你早晚会遭报应的!”说罢,便一头朝他撞去……杨大狗将身子一闪,那老翁就被闪倒在了地上,头被磕得鲜血直流,在场人忙七手八脚地去拉去扶……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转眼之间,就来到了人们的跟前,原来是几个做公的衙役。

为首的那个喝问道:“哪个是杨大狗?”有人朝杨大狗努了努嘴,为首的命令随从道,“拿下!”

从后面过来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抖开了锁链,“哗啦”一声把杨大狗给锁了。为首的叫人把他的裤子给穿了。那边早有好心人找来了妇女搽脸的官粉和一条青布带子,将那个受伤老翁的头给包扎了,还有的好心人,用铁勺加上槐树没开的干花骨朵炒了鸡蛋给老人吃,说是可防破皮风(破伤风)。就在三个衙役要把杨大狗拴在马后拖到县衙时,从路旁一个农家屋里闯出来一个小女子。只见她:不高非矮却蜂腰,不黑不白脸姣好,虽不是大家闺秀,倒也是小家碧玉,猪八戒一见,哈喇子就不不住地流。

那小女子没穿长裙,一身绣襦短裤,见了那个为首的,她二话没说,就跪倒尘埃,先是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随之便朝那个为首的脆生生地叫了三声“干爹”,紧接着又哀求道:“干爹,放了俺爹吧!”

再看那个为首的,因为无人送钱来心里很不悦乎,正在寻思着如何施武(音,邳方言,意折磨、修理)杨大狗时,却窜出来一个好看的大闺女,不由得花心怒放,那张本来不太好看的脸上,陡然显现鲜亮。无财有色也行,他笑嘻嘻地下了马,从怀里摸出来两文钱,亲手放到那女子红酥细嫩的手里,还捏了她的修长手指一下,笑道:“干爹没带多少钱来,先拿着,晚上我来接你去见干娘,她能破大签(大开销,花大钱)呢!”又着重了一句,“记住,是今晚上!”

为首的又向杨大狗说道:“难得有个孝女!知道不?汉朝有个孝女叫缇萦,他就是这样搭救她的老父的!”随之,他就命从人放了杨大狗,还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个贼种下来的,只许这一次!待我向太爷为你求情,下次绝饶不了你!”又低声叮嘱了一句,“可别忘了,县太爷对你可有大恩哪,要是有什么表示,我给你传达,咱可是干亲家呢!”说罢,就和那两个衙役各自翻身上马,鞭子一挥,扬长去了。这边那些看景的人在哄哄了一阵之后,便都相继散去,各回自家了。

周七猴子他们也随着众人上了路,只听见有人在议论:

一个说:“这个打爹骂娘的贼子,不就是问他爹娘要钱爹娘没给,才这样玩孬种的吗?”

另一个愤愤地说:“眼看着官府派人来抓他了,倒叫那丫头一跪一认干爹,就没事了,天底下还有王法没有?”

还有一个说:“那兰花丫头的眼珠子真活,她还真能使出来!”

又有人说道:“什么兰花,我看是烂花,衣衫不整,腚噘得跟花筒似的,也只有她才这样卖骚放刁!”下面的话就更不堪入耳了,总之,不管是哪个说,说什么话,可就没有说那个杨大狗家好的。在这纷纷扬扬的议论声里,还离离拉拉诉说着有关杨大狗一个不体面的故事:也不知道这杨大狗的为人怎么样,有一年夏天,天发了暴雨,下得是沟满河平,他路过圩沟,看见一个小孩在水里被淹得直招手,按理他该下去相救才是,可他对此却是熟视无睹,还唱着“呀呀哟”(小调)走了。到家里他幸灾乐祸地对老婆说:“你听啵,等一会儿,就有人哭儿的啦!”倒是媳妇是个善良之人,就抱怨了他几句。还没到晚上,就有人对信说了,他的小儿子在沟里起水了!他老婆翻身打滚地在地上直骂他个坏了良心的……

高传仁哼了一声,说道:“这就叫作害人如害己,害来害去害自己!”

周七猴子一行四人出了庄上了大路,转脸看见没有人,周七猴子便发抒感慨道:“不孝子忤逆男,我听说过,看见过,可就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厉害这样离谱的!”

夏崇义愤然说道:“简直就是鸱枭,是鸱枭反哺,是羽毛丰满了,是翅膀硬了,是就要吃他的父母了!”

他们边走边说。高传仁说道:“养儿才知报娘恩,他这样,就不怕老猫窝里睡上辈留下辈?圣人云,百善孝为先。他就不怕劣迹四播臭名远扬儿女不好婚嫁?还有,官府也不会轻易放过了他!”

夏崇义道:“这号人是寡廉鲜耻是只看眼前,不看长远!”

赵狗屁道:“常言道,娘想儿黄河长,儿想娘扁担长。只有狠心儿女,没有狠心爷娘。爷娘养育大恩永远也报答不上,千里名山去烧香,不如在家孝敬高堂!”

周七猴子说道:“还有的,父母在世时,以其为累赘,百般地折磨,万般地虐待,而一旦老的故去,就大操大办,借此彰显孝敬,以示风光,实则以此敛财,以壮门面。还是那句老话,厚葬不如活养!”

高传仁道:“我敢说,像这样的人,对父母尚且如此,更不能与人为善,也就不愿意积德行善!”

周七猴子应和道:“这可叫你给说准了,这积德是分为积阴德和积阳德。”他为了叫那三人知道,也许是在温习和重申积阴德阳德的概念,“就是做无所求的好事,如见人急难暗中救助、功成不居傲、不炫己善、不扬人过,纵然随手捡起路上的石头,以免人倒,时常给人喜悦的面容而令郁闷者缓颜解颐,自身不做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这些都是阴德。阳德就是明德,即做些为人所见为人所称道之好事,如修桥补路、点灯施茶、捐棺义葬、见人危机勇于搭救、所做之事全为利人惠人。”他停了停,随之说道,“你想,这些好事他能愿意沾边吗?”

等周七猴子说完了,赵狗屁便说道:“听你说得拉拉杂杂,我明白了。要是劝这等人去多少做点好事,那就无异于与虎谋皮!”

高传仁道:“你别看这号人缺德无耻,可他还到处去滥拜仁兄义弟呢!”

夏崇义不屑道:“欲知其人观其友,跟他一道号(邳方言,意同类)的,还能有正经货?无非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周七猴子听了,很有所感,愤然说道:“这些逆种贼子,一旦有外敌入侵,就能背叛国家社稷,为虎作伥!有鉴如此,故而那些明君英主在用人时,首先看该员是否有不孝之劣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若执掌权柄,定然荡除所辖境内之忤逆贼子!”

高传仁想了想,说道:“论起这孝,先圣孔夫子曾对他的车夫樊迟问孝回答是“无违。”他紧走了几步,朗声说道,“对于这无违我是这样想的,不知对不对?”

周七猴子转还脸看着高传仁笑道:“愿闻其详!”

于是,高传仁就边走边说出了他对“孝”的诠释:对于贫穷的父母,钱到为孝;病弱的父母,出力为孝;孤单的父母,相伴为孝;脾气暴躁之父母,理解为孝;勤俭持家之父母,勤快为孝;有主意而又专权的父母,顺者为孝;病患的父母,多照顾为孝;常絮叨的父母,多聆听为孝!

听了高传仁的表述,他的几个同伴都以为是深邃而精密的见解。

赵狗屁有所感触,说道:“论说,这都不是力举千斤的大难事,可大极多数的人就是做不到!”

夏崇义问道:“何以见得?”

赵狗屁道:“何以见得?君不见,朝廷每年都要旌表几个孝子孝妇吗?这说明,咱这世间孝顺父母的人很少,物以稀为贵嘛!”

周七猴子回过脸,看着赵狗屁笑道:“小表弟,看不出来你还内秀呢!”

赵狗屁得意道:“岂不闻一鸣冲天乎?”

周七猴子笑道:“行啦,别一听人家说你俊,你就越往灯影里上啦!”指了指天道,“趁天还没晌午,咱还是趁凉快多走几步吧!”

在弟兄四人南归之际,时令虽值季秋,然气温却有些反常。这天,秋杨高照,照得山上黄叶似锦,红叶如丹,照得秋水波光粼粼,照得路人满头大汗……偏是行船又遇顶头风,在劳累体热相交迫时,几个人还得费力气上长堤下慢坡,那是要过一条不宽不窄河道。当就要来到河洪跟前时,只见不远处水边,有些人分为两拨,在指手划脚地争吵着什么……

好趁热闹的赵狗屁笑着说道:“你看,你看,才两天没看什么好景,这就出来了,走快点,咱去看看又有什么好把戏,也好解解乏!”说着,便迈开了大步往前赶去。

其他几个人自然是紧随其后,不愿怠慢……用不了大步流星,只需紧走几步,就到了那些人的跟前。还真叫赵狗屁给说准了,在这条不浅不深河边,上演着一场小闹剧:站在小桥上的是两个穿戴整齐的男人,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打扮得相当艳丽的少妇,那少妇骑在毛驴上,转过脸在往旁处看……在水里,也是三个人,还都是赤身裸体地站在河里,其中还有一个用手拂子(汗巾)包着下面的隐私部位,令人望而生厌……两下里在相互指责着对方,看样子,大有肢体交加的希望,只是还没到那个火候罢了。

周七猴子要给他们圆场和解,便耐着性子问明了吵架的原因:几个庄稼汉干农活,热急了,就到河里洗澡了。就在这时,有送亲的人自远而近。按常理,洗澡的人要么是爬上来赶紧穿上衣裳,要么是蹲在水里,转过脸去看着其他地方。可这几个村氓野夫偏都是些甩子,一见那个骑驴的是个貌美的新娘,便心动神摇,站在水里露着下身,直直地看着那个小女子,那新媳妇羞得是满面桃花,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见这种状况,送亲的那两个壮汉就怒斥他们无礼!那三个光腚男人都不是好玩意儿,本来是他们无理,可却拿着不是当理讲,说是“有理的街道,无理的河道”!此时,那两个送亲的汉子,就说上几句躁话(带着气说的不中听的话语),过去也就算了,省得那新媳妇很难堪。谁料也都不是饶人的茬儿,硬是要讨个理长理短,这才形成了各不相让的对峙局面。

知道了个中原因后,周七猴子便从中调和,意思是叫那几个洗澡的人说几句软话,向对方道歉赔个不是也就行了。可那几个人都是倔驴,牵着不走,打倒退!周七猴子是左说右说都不见效,心里很不自在,再加上头顶上那颗太阳晒得人头皮发麻,一见人家不给面子,他心里可就更急了。

泥人还有个土性子,何况是他这个周七猴子?于是他就不耐烦地大声说道:“不给面子是吧?”

那三个洗澡的汉子还是啃着“有理街道无理河道”这个死理,就是不肯退让,一句软话也不愿说!

周七猴子不由得一时性起,怒道:“好,我就给你个‘有理的街道无理的河道’!”他转过脸向他的那三个伙伴说道,“把包袱放下!”接着又对那两个送亲的男人说道,“还有你俩,还有我,咱六个人下去揍这些龟羔子,横竖是‘有理街道,无理河道’,打死了白死!”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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