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馨揶揄道:“看起来,你这个师爷,连个小丫头的见识都没有,你是枉为须眉啊!”
赵狗屁解嘲道:“犀灵,灵犀,心有灵犀不点自通,我所不及也!”
王桂馨笑道:“你也有输嘴的时候,稀罕!”
赵狗屁笑道:“不输嘴,你能放过吗?嫂夫人!”
笔迹,本人写的叫真迹,旁人临摹的是假笔迹。像董杨模仿主人周知县的字体,就属此类型,到后来,还是被识破,被惩罚,直弄得身败名裂,还误了卿卿前程,这是假笔迹惹的祸。与此相反,周七猴子在署理镇县三个多月之后,还就破了一个用真笔迹陷害人的案子。
这一天上午,也就是隆冬的一个上午,有人来报案,说是东大街的生意人朱凯被人杀死在土地祠的后面,凶手不知去向。知县周嘉衸周七猴子立即带着三班衙役和仵作前往命案现场,在勘察了周围环境和仵作验尸后,周知县就命尸亲将死者遗体带回,然后便打道回衙,寻思着破案之法,寻找着有关案情的蛛丝马迹……可一连十数日都不见端倪,朱凯家属还又屡屡前来催问。此事要是换了旁的官儿,几句官腔就把他打发走了,可周知县不能,他是抱着“当官的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豆腐”的信条来理政的。还有,他觉得自己是朝廷命官,就得食君禄分君忧。这样,他就夙夜冥思苦想,早晚搜肝抠肠,尽管如此,还是无有破案之法。
一天晚上,在熄灯就寝前,夫人王桂馨说:“你这个诸葛亮,就不能讨教一下臭皮匠吗?那可是你的三成之一呀!”
周七猴子点点头,说道:“有道理,可我到哪里找个没长猪脑袋的臭皮匠啊?”
王桂馨笑道:“其实,这都是因为你屡次破案成功,才养成了你独断专行的习惯。要找臭皮匠,远的不说近的诸如老表赵狗屁,再近的,还有妾身我。你就不能俯下身来相讨教吗?要知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啊!”
王桂馨的一番话直把周七猴子说得是心悦诚服。他看了看自己那美丽而贤惠的爱妻,说道:“好,那我就先向你请教吧。”还又解嘲道,“君子不耻下问。”
王桂馨笑道:“如此,可就对了。”接着,她就认真地说道,“你就不能张榜贴告示悬重赏破案吗?”
周七猴子恍然道:“对,此法甚妙,我怎么就一时没想起来呢?”
待到天明之后,周七猴子便命师爷赵狗屁,快速地写几十张告示和榜文,在盖了关防(官印)之后,就命人将此广贴于镇县的城里乡下。在衙署里,周知县除了理政之外,就是谋划着破那命案之方略……一天,在升堂之后,班头张千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从大堂门缝里取来的。
周知县拆开一看,上面写道:“杀朱凯者,江东声也。”再一看,连个署名都没有,不言而喻,这是封地地道道的匿名信,而且字体还有些眼熟。退堂之后,周知县就和张千李万等头目在一起商议,在一番调查暗访之后,都认为江东声与朱凯素来不睦,且常溢于言表,朱凯之死定与江东声相关。而周知县则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是凶手为逃脱罪责,而想嫁祸于人。随后就在后衙与赵狗屁、王桂馨相商此事,那两人也都赞同周七猴子的分析和推断。
赵狗屁建议道:“不妨查一查和朱凯走得近的人,他的死也许与此人相干!”
周七猴子点头称善,于是在第二天就差人到朱凯所居地,进行前后左右拉网式的排查。不管他是士农工商,还是僧道优伶……如此操作到了申时,便有了结果:朱凯活着时,与县衙中的小吏姚亮关系最为密切,是如同兄弟一般。
得知这个消息后,周知县就召集衙署内所有书吏来到大堂上,他说道:“本县欲选几个写字好的,为我代抄书籍,另付薪酬,尔等可各书刘禹锡的《竹枝词》一首,并把名字署上,待本县选贤任能。”那些小吏一听说是为县太爷服务,并且还有外快,都欣欣然地找来了文房四宝,各自寻了个相宜地方,拿住了精神书写,不一会儿,就都把诗豪刘禹锡那首诗写好了,双手呈给了周知县。
周知县顺便浏览了一下,然后便说道:“尔等俱各回去,明日升堂,便见分晓。”
不用说,周知县把那些字稿带回到后衙,找出了那封匿名信,把它逐一地和那些字稿相比对。在操作中,发现一个叫姚亮的人,所写的“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和“东边日出西边雨”中的江、声、东三字,其字迹很像那封匿名信上的“江”、“声”、“东”三字。他怕冤枉了好人,又对比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认定姚亮的嫌疑最大。第二天一升堂,诸小吏都已来齐,看光景都是觊觎着那抄书稿的美差事……
周知县把那些字稿都拿了出来,煞有介事地看着堂下的众书吏……突然他喊道:“姚亮!”
那个叫姚亮的,立即爽快地应了一声:“小人在!”并向前跨了一步,他很以为自己是被老爷所选中。
大堂上,只听见周知县凌厉喝道:“左右拿下!”
姚亮被押到了堂上,周知县先是瞪了他一眼,随后就一拍惊堂木,猛喝道:“大胆的姚亮,你为何杀了朱凯,速速从实招来!”
姚亮一听,便大吃一惊,他知道这个新来的周老爷是断案如神,只得如实地交代了他的罪行:朱凯跟他是知心朋友,对他是无话不谈。后来得知朱凯斥巨资要到热河去贩买皮货,因贪图他的巨资,就请其吃酒,并为之饯行,酒后又到土地祠向土地爷上香祷告,祈求平安发财。在一切就绪后,姚亮便又到土地祠后面呼喊朱凯,说是土地爷显灵,赏了他一块元宝。朱凯信以为真,就来到了那个地方,问姚亮那元宝在哪里,姚亮就一指那边的一个土坑,说就在那里边。当朱凯弯腰低头去找时,姚亮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铁锤,乘其不在意,立时打死了他。事后,姚亮为了逃匿罪行,还写了封匿名信,想嫁祸与自己平时不睦的江东声,真是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听了姚亮的供述,在场的人无不唏嘘,有人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笑面孔下藏了一颗黑心!”
不用说,一桩命案得以告破,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做官者执政者,不应对那些杀人害命的狠心贼有所怜悯,而对那些因为贫困而入牢狱者应心存体恤,这才是个好父母官。周七猴子到任后,就处置了这类案件:再富裕之地,也有穷人,这地处豫东的镇县,当然更不例外,一些无地少地或因天灾人祸及其他缘故而致贫者不在少数,其贫弱状况着实令人而生怜悯之情,上哪里还能缴纳赋税?,正如唐朝元稹所说,“追呼尚不忍,况乃鞭扑之?”可偏偏有些无良的官吏,为了考课邀功,而强行抓捕了许多穷苦百姓。对其严逼强索。等周七猴子接任时,镇县的大牢里,就关押了很多拖欠赋税的百姓。他在梳理时,几乎看完了所有的卷宗,知道这些被羁押的穷苦百姓,欠赋税钱粮确实是出于无奈。为此,他总想给这些人减免,或干脆给放了出去,然而又担心养成习惯,而使一些刁民有钱不缴。所以,他总想找个理由或机会施此仁政,还又叫那些刁滑之人无空子可钻!
人要是想做好事,机遇还是有的,就看你会不会去找,能不能把握住。老天不负人心愿,一个叫他做好事的机遇,终于在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正巧镇县有个发了大财的富商,他叫钱万成。这个老钱,也不知是兴奋了那根神经,他要出钱五百万文,请求修缮镇县西关的降福寺。为了彰显他的义举善行,就来和周知县周嘉衸相商。周知县先是对他极为赞许和勉励。还讲了些佛法轮回、善恶有报、大德无言、荫庇子孙、积功积德、福祉渊源的道理,这可都是些人人都爱听好话。周知县的一番道理一席话,直把那个钱万成说得是心花怒放,满面红光……他频频表示:对县太爷是言必听,计必从。
周知县就趁他沉浸在陶醉时,便来了个急转弯,他说:“你施舍巨资,修缮佛寺,乃大善之举。然人行大善,并非非修庙建寺不可,这你定然比我这个知县还明白!”
钱万成听了,乃道:“照老爷说法,还有和修缮降福寺异曲同工之事?”
周知县慎重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是有一件,只怕先生违背了对本县言必听计必从的许诺。”
世上凡是有钱之人都愿意和官府套近乎,衙门里有人好说话嘛,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周老爷政声很好呢?于是钱万成就拱手道:“太爷,你多虑了,打死我,小人也不敢轻诺而食言!”
周知县一见对方如此,就乘胜进军,他说:“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纵观先生所施之款项,也只是对那降福寺实施修修补补,尚不能建七级浮屠,你说是不?”
钱万成点头道:“太爷说得是,太爷说得是,太爷有何高见,只管说来,小人没有不从的。”
周知县乘机对他启发道:“先生,你该看到,那降福寺并非十分破旧,以本县之见,先生还不如用这些善款,为那些因拖欠赋税而关在监狱里的囚犯偿还债务,从而使得成百的人从披枷带锁中解救出来,如果这样,此辈家中的男女老少能不对你感恩戴德?能不为你祈福祷告?先生此善行义举,既能为自身和子孙积阳德阴德,又能令佛爷对你这好心人降福祉赐寿纪,你看,这样岂不胜似修庙补寺?”
钱万成听了后,对周老爷的建言献策又是拊掌,又是称善。这样,他就欣悦地接受了周知县的建议,将那准备修缮降福寺的善款全部捐给了官府,赎回了那些因欠钱粮赋税而被关押的一百多名犯人。这些人出狱之后,或当面感激涕零,而连连顿首,或焚香祝愿钱万成子孙昌盛,福寿双全……
……
神灵点化或鬼魂鸣冤,这在唐人小说中屡屡见到,然周七猴子在镇县为县宰时,也遇到一宗,还差点儿被它所蛊惑。
镇县所辖地孙村有个富户叫孙如寅,他不但是有钱,还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所以人都背后里说他是孙如虎。他有个儿子叫孙强,其恶行比起老爸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东西不只是在外头胡行,还在家里经常打爹骂娘。百善孝为先,这是忤逆犯上,有目共睹。人都说这是报应不爽!万恶淫为首,这孩子是有名的花郎,或嫖妓或偷情,只要是入了他的眼,他非逞淫施奸不可,就是良家女子,他也不肯轻易放过。这一回,他因为奸杀了邻村的美女小环,被当场捉住,送到了官府,在一番审理之后,定成死罪,只等着上司批文一到,立即予以处决。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