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湖武道所修三五年成就壮身,为得只是尽快健壮体魄,气血对其而言不用许多,只消在体化成一只碗来便可,稍后自有秘法秘药来接续后路。
像是河中天恩寺的铁砂掌,不仅招式精妙,据说习练之时还需先用毒砂磨皮,后再使好药温养,来回好些年月就练成一双开碑裂石的铁掌。
且在此期间,经诸多药力喂养,一身气血亦在随之增长,时日一长境界加深,亦不比玄门熬日子挤出来的少。
总之两者各有优劣,倒也很难论得清究竟孰高孰低。
心念流转不过片刻。
阎贞驻足在侧,看着齐铁甲一套棍法打完,累的额头满是汗珠,身上却并不见气血流动所带来的气热,不觉摇了摇头。
江湖武路借药修行,本是一条更为方便好走的道路,奈何各家各户敝帚自珍,弟子拜在门下,先得当个五七年杂役,苦挨入得内院,却还需秤上银两来试比孝心,如此才肯传下一招半式。
虽说法不可轻传之言自有其道理,但此间规矩绝非考验,实为无谓的刁难压榨,只为是平白拉高门槛罢了。
一如那豪门大户占据文脉,千金货售圣人言,将来积怨日久,不是一场血光巨变,便只怕要日渐没落下去了......
不过旁的自家身微言轻管不了许多,但经那老怪一场,足可见齐铁甲为人坦荡,难得知晓取舍没甚坏心,品性也是不错,倒正对自己脾性,是个值得结交的益友,顺势却可帮他一把。
想到此处,阎贞拾步过去道:“难怪三哥一身功力深厚,原是这般勤谨换得。”
齐铁甲耳目聪明,早知他在旁观看,闻声并不意外,笑着招呼道:“小道长醒了?怎不在房里歇着,快坐。”说罢,一面拎壶倒水,一面叹道:“自家知道脑袋不比人家灵光,就只能身上多使点笨劲,让道长见笑了。”
阎贞并不落座,掌中一抚,运起劲力将杯盏捉在手中,笑道:“劲自然是要下的,只是却也不能只知蛮干。”
说着,手掌一翻,盏口朝地,其中茶水却并不见洒落。
齐铁甲先是一愣,顿时领会他有点拨之意,欣喜道:“敢请小道长赐教!”
阎贞整理言辞:“指教不敢当......我见齐兄方才使棒将劲往外出打,何不想想如何把它收入内里?”
“收?道长说的可是那运劲之法?”齐铁甲咂摸片刻,苦笑道:“道长有所不知,这法门我自是知道轻重,可无有法门只是空练,怎生能得真意......”
他拍了拍大腿,“说来不怕道长笑话,这两年为图个只字片语,不知遭了人家多少冷眼,真是废了姥姥劲了。这不,才长的记性。”
阎贞摇头道:“法便就在身上,三哥缘何不着眼去看,反要向外人寻问?”
挥手一引,将盏中茶水聚在手中化作一枚水球,解释道:“武道分有五境,劲也分明、暗、化、丹、罡五种,各自相互对应,原本水到渠成,齐兄何不静下心来仔细体会一番?”
齐铁甲双眉紧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球看,片刻之后,似是有所明悟,忽而转身一掌朝桌上茶壶拍去。
但,过后见茶壶之上没有丝毫变化。
他不由面色尴尬转过头来,颇是有些心虚着忙道:“有点没弄懂......”
阎贞虽未如他一般四处求法遭人冷眼,却也知道不少这等事情,情知他是在怕自己失望不肯多教,笑了笑,故将动作放的散漫随意落座桌旁。
“没懂就对了,这运劲之法根本虽是不难,却是易学难精,我当时可是费了一番功夫,要三哥只听句话就马上会使,我还真不敢乱说了。”
手中一递,掌中水球分作两股重新落入杯中,“三哥且坐,先说说你刚刚是如何想的?”
齐铁甲面上一轻,落座望着茶壶,思忖道:
“方才听你一言,说那五境五劲相互对应,就以为这运劲之法应就潜在平日修行当中,想着那暗劲该正是气血游走催发而出,便动手试试......
实际那后头的我不敢妄言,单这明暗两劲以前倒也听过一些。所谓明劲无非就是绷紧腰身直打便可,而暗劲则需要气血游走配合,只是先前吃不准这门路,怕练岔了功夫不敢轻试。”
阎贞摇头道:“三哥此言差矣,明劲为一身气力所凝,岂是单单腰身便够?内里血肉难以看见,莫非便不在身上了吗?”
说罢,眼见齐铁甲面露思索之色,解释道:“江湖各门各派锻炼法门看似区分上下各有不同,实则一样殊途同归,毕竟法门再是精妙,一身便只有筋骨皮血肉,论上经脉乃至性灵也就不过如此,再多能多到哪去?
玄门食炁,武夫修身,求得不过是血气旺盛。可四方百姓,单吃五谷杂粮一样添延气力长出满身精肉,莫非也有什么妙法在身不成?”
“大道至简。”
“外言五肢,内说五脏,人身便已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妙法,顺其自然存血养身,来日万法自得,又何须再向外求?”
阎贞提醒道:“齐兄借药锻身,进境虽快,其实确也错过了途中万千风光,岂又能知,多半武夫苦求炼劲之法,明劲在搬血壮身,暗劲在行气磨皮,化劲在停气铸肉,而丹罡生于骨髓,却不过修身之时水到渠成自得之物,怎生又要与人求法苦练呀。”
齐铁甲先喜后惊,等听他说完脸上已然开始泛白,“我、我走错了路......”
“齐铁甲!”
阎贞口中轻喝,齐铁甲闻声一颤,悚然惊醒过来。
他眼中后怕,忙要躬身参拜。
阎贞打断道:“三哥不必如此,我所言也不过只是自身感悟,未必就是对的,岂不见古人丹道一途何其精妙,莫非不如我辈痴人两句空话?说不得我得这理怕才是入了歧途......我说你所练之法进境是快而非是错,纵有疏漏之景,回头再来过便是,修行炼真以图圆满,不就是在查缺补漏吗。”
齐铁甲恍然明悟,立即躬身又拜道:“请道长教我!”
阎贞思索道:“齐兄行功有成,我所修者与你已显出入......这样吧,明后两日我回山上收拾一番,其间有些早时练功的心得感悟,想来于三哥搬血运劲有些助益。”
齐铁甲身形本在细微的颤抖,闻言猛然抬头,双眸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仿佛刚刚听错了一样,八尺高的汉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