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孝宸别有深意地回头笑笑,道:“我去看看,怕是熟人呢。”
胡姬听了,忙赔笑着上去阻拦,何孝宸脚步不停,只说道:“放心,我不是去闹事的,我只是去看看能不能讨一杯酒喝。”
说着他已经到了二楼雅间门口,抬手叩门,紧接着听到里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何孝宸唇角勾起,暗道果然。
推门进去,殷淮安见到不速之客眼神一动,但很快恢复凛然神色。他只手托腮,敷衍一笑:“这不是何公子吗?怎么?明珠楼没其他的雅间了吗?”
何孝宸踱步到桌前,目光一低,看着桌上那两大壶穆塞莱斯啧啧称奇:“这就是妙红娘子亲手酿的葡萄酒吗?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呢,只可惜孝宸没有淮安兄这般好福气。”
说到最后,何孝宸故作惋惜地摇头叹息。
殷淮安听了这怪腔怪调的话也不恼,只是眯起眼,颇是讥讽道:“确实,孝宸兄的福气是差了一点。”
殷淮安意有所指,何孝宸也是个聪明的,将他话里音听得明明白白。二人言语上一来一回,雅间内气氛暗流涌动。
宋灏也瞧明白了来人并非自己人,于是走过去,坐到何孝宸身边,故作无辜道:“久闻孝宸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一顿,他又道:“前些日子孝宸兄高中,声名在外,宋某很是羡慕。这样,孝宸兄来了,不如宋某让明珠楼最好的胡姬来陪孝宸兄饮酒作乐如何?”
何孝宸正欲说话,外头一清亮女声响起。原来那胡姬见拦不住何孝宸,就匆匆去寻了妙红将此事告知。
妙红执扇而来,见里头并未起争执,便稍稍放心,只笑道:“妙红听闻有贵客喜欢妙红所酿的葡萄酒,所以前来看看,没有打扰几位吃酒吧?”
宋灏一指何孝宸,半是揶揄笑道:“妙红娘子,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何公子,你怎能薄待了他。”
“宋公子,瞧您说的,妙红怎会如此不长眼色——”妙红绕到何孝宸身侧,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肩头,“这位何公子,真是不巧,我这自己酿的葡萄酒就剩下这么几壶了,您要是喜欢,下回您来,我再给您备上,如何?”
“好啊,妙红娘子如此诚意,孝宸自不会辜负。”何孝宸望着殷淮安笑笑,隐在眼底的意味不明且古怪。
待何孝宸离开雅间,殷淮安叫住妙红,和她到无人的地方说了会儿悄悄话,而后浑身轻松地回到雅间。
宋灏瞧出他的变化,扬眉问道:“怎么了?这么开心?”
殷淮安摇摇头,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低声道:“等时候你就知道了。”
宋灏对他的高深莫测早已习惯,只低声笑骂了句“故弄玄虚”就不再理会。
三人在明珠楼吃了半天的酒,深夜要回府时,殷淮安却策马到了王府前。楼汛见此,小声提醒着时辰不早了,贸然拜访不大合适。
殷淮安浑身酒气,眼眸深沉道:“我自然知道。”
二人在王府附近略一停留,便策马离去。
天气一冷,慕容怀月就不爱动弹了,虽说身子好了,她也不怎么去国子监了。幸好段无尘依旧住在王府,可以每日教她读书。
随着两人相处日子的增多,段无尘的一些念头也慢慢表露出来。
从嘘寒问暖到送各种精致的小首饰,心意几乎摆在明面上了,于这种情况,慕容怀月也渐渐察觉到不对了。
一日,段无尘又亲手做了一支簪子送她。慕容怀月本想拒绝,可段无尘只是把簪子往几上一搁,便匆匆离去。
慕容怀月苦恼,拿着发簪问怜音如何是好。
机灵的小丫头全然不明白自家小姐的苦处,只疑惑问道:“小姐为何因此困扰?是不喜欢段公子吗?”
慕容怀月点点头,道:“我对表哥没有其他心思。”
怜音更不明白了,问道:“段公子这样好,又与小姐是远亲,如此郎才女貌,小姐为何不喜欢?”
慕容怀月也说不出来原因,不管是何孝宸还是段无尘,她自然知道他们刚得圣上厚爱,前途大好,乃是人中龙凤。京中不少高门女子想嫁于他们为妻。
可是——
“莫不是小姐已有心上人了?所以眼中才容不下旁人?”
慕容怀月回过神,微愣一下,心上人?以前自然是有,可现在她好像没有一心一意只为一人心动的感觉了。
蹙眉细想,就好像——不敢有这么一个心上人。
蓦地,心中钝痛,慕容怀月忙喝了两口茶,抚着胸口顺气。
她瞧了几眼那簪子,无奈道:“不管怎样,我得抽空跟表哥说清楚。”
一转眼便入冬了,紧接着凛冽的西北风裹着漫天飞雪而来,与此同时,一道急报传入宫中。
不多时,殷文钊和殷淮安被急召入宫。
原来铁步汗族瞧着大周天子登基时日尚短,竟在边疆一带蠢蠢欲动。因此,圣上龙颜震怒,誓要清剿铁步汗一族;此次召殷家叔侄二人入宫便是要他们不日带兵出征,平定铁步汗族。
殷文钊、殷淮安自然领命。圣上步于二人身前,语气凝重道:“此次出征凶险异常,而且又是年关——朕,等你们回来。”
因着此事太过紧急,殷文钊、殷淮安回军营整顿好便要出发,圣上也亲自带百官送他们出城。
叔侄二人一身玄铠戎装被召进殿内,圣上赐了出征酒,又拉着殷文钊嘱咐着许多事情。殷淮安随意一瞥,竟在人群中发现了前来送行的慕容怀月。只是一瞬,心中陡然升起的欣喜之情任世间所有话语去描述都稍显浅薄。
他笑了笑,趁殷文钊和圣上还在交谈便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向元亲王问了安。元亲王摇摇头,低声说道:“和我说什么话,你都要走了,不抓紧时间和月儿说些心里话吗?”
说着,元亲王特意走开,留给他二人独处的空间。殷淮安感激地一抿唇,侧身凑近慕容怀月,道:“我没想到你能来送我。”
慕容怀月垂下眼,小声说道:“是父亲硬要我来的。”
“那你也来了不是?”
慕容怀月咬着下唇不吭声。
殷淮安见她这样,叹声道:“别跟闷葫芦似的,我都要走了,你不跟我多说几句吗?”
慕容怀月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说什么?带兵打仗十分凶险,你可以嘱咐我几句要平安啊。或者,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