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看着摄像机和妺喜不停眨巴的眼,好一会,陆楠亭才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你怎么来了。”视线从妺喜雪白的肩落到后面的孙翟身上,语气讥讽,“还带了个拖油瓶。” 没等孙翟回答,妺喜回他:“飞机上碰到的,顺路。” 言语之间的讥讽蔓延到眼底,陆楠亭收回眼去看妺喜:“那还挺巧。” 妺喜笑:“是啊。挺巧的。” 远处有舞台开了表演。 台上鼓点震耳欲聋,台下喝彩响彻云霄。 只有妺喜这一片,氛围安静得诡异。 像是有坚固的防线,远处的嘈杂一旦飘近,就被稀释。 总导演举着摄像头,觉得遇到了传说中情敌相见的场景。 他的手微微哆嗦,不知是拍还是不拍。 妺喜冲陆楠亭一笑,单指抵住他硬朗的腹肌,将男人推到角落:“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你就跑来酒吧找乐子?” 陆楠亭没有回答,像蛰伏的猎豹,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他后退,任由她推。 妺喜圆润的指尖戳在身上,像将燃未燃的火把,随时准备把男人烧个精光。 角落,妺喜拽住男人的衣领,踮脚。 她将唇送到陆楠亭耳边,温热的唇瓣擦过男人冰凉的耳垂:“亭亭,人家好想你,所以特地来看你。” 声音千娇百媚,其中的柔情是落在水里的油腥子,色彩斑斓,却虚伪地腻在表面。 头顶有各色的塑料小球,如同坠在葡萄架上的果实。 绮丽的彩光打花妺喜的脸,描摹出她娇俏的轮廓。 陆楠亭按下妺喜的肩,将她压回原本的高度:“我可不想你。” 妺喜重新踮起脚,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陆楠亭,你该想我的。” 她顿了顿:“如果我爱你,我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做任何事,包括去死。” 是蛊惑,也是承诺。 陆楠亭真心实意地笑了。 他轻捏妺喜的耳垂,俯身凑近她,意有所指:“你得说话算话。” “当然。”妺喜靠在男人胸前,指尖画圈,“不过在此之前,我得看看你是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远处,孙翟看着两人的互动,心有不甘。 他后悔了,后悔将池棠从自己身边踢开。 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紧了紧,孙翟捏紧手心的盒子,指骨有细密的汗渗出。 他朝两人走去,一步一步,走得稳重。 陆楠亭松开妺喜,饶有兴致地看他。 终于,行至妺喜面前,孙翟突然单膝跪地。 他从口袋中拿出小巧的丝绒盒子,在妺喜面前打开。 丝绒盒的黑布缎上,静静躺着枚戒指。 流光溢彩,闪闪发光。 孙翟开口:“棠棠——” 眼底满是真挚和深情。 这趟他来泰国,一为求婚,二为找场子。 自己的女人被人正大光明从自己的场子上带走,是个男人都觉得憋屈。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女人和鸟类的共性之一,就是天生喜爱亮晶晶的东西。 妺喜也不例外。 她忽视掉孙翟的神情,却忽视不了戒指。 想了想,妺喜伸手去拿,恰巧套在了无名指上。 孙翟惊喜,以为妺喜答应了自己的求婚。 下一秒,妺喜却将五指伸展开来,侧头问身旁的陆楠亭:“好看吗。” 男人眯着眼看了会,出手替她脱下戒指,随手往地上一扔:“太小了,不好看。改天我买个更大更好看的给你。” 戒指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圈。 孙翟脸色难看。 只是没等他发作,太阳穴突然被冰冷的硬物顶上。 他惊恐地睁大眼,不住向一侧瞟——是陆楠亭的枪,隐约间伸直还能闻到火|药的味道。 死亡就在眼前,孙翟筛子一样地抖了起来。 “孙翟,我看你是活腻了。” 陆楠亭半蹲,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拿枪抵住孙翟的太阳穴,“当着我的面抢我的女人?” 他笑了笑,歪着脑袋叩动扳机:“算盘打得挺不错。” 妺喜问系统:“孙翟的好感度?” 系统答:“九十。” 没到一百,他还不能死。 “亭亭——”妺喜戳了戳陆楠亭的后背,“要不然就算了吧... ...” 孙翟惊喜地看她。 他就知道,池棠爱的还是自己! 男人没理她。 妺喜怕他一个激动直接送孙翟去见玉帝,于是伸手,在陆楠亭的后背上缓缓写了五个字。 男人身体一僵。 他读出来了。 妺喜写的是,他还不能死。 “抢人都抢到我面前了,就这么算了?”陆楠亭收回枪,居高临下地俯视孙翟。 “陆楠亭!你别吓唬我!”也不知道孙翟突然哪来的胆子,“你当我孙翟是大街上要饭的?死了没人关心?我告诉你——明天我回国就和警察举报!” “举报什么?”陆楠亭收起枪,笑着问他。 孙翟四下环顾,人还挺多。 他想,这人是不敢动他的。 孙翟清了清嗓子,压住颤抖的声线:“陆楠亭,大家敬你的背景给你几分面子,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你干什么生意?毒品!你他妈就是个贩毒的!” 导演组有人变了脸色。 妺喜叹了口气,这就老天给路你不走,地狱关门你哭着喊着让人开。 陆楠亭这人,其实本来压根就没打算拿孙翟怎么办。 来这么一出,八成也只是想演一眼所谓的男朋友罢了。 只可惜啊,孙翟这么一威胁,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完整地走出这间酒吧。 不然就是陆楠亭对他的妥协。 孙翟满脑袋都渗出了汗水。 他全凭本能和一腔怒气喊话。 真喊出来了,却又担心后果。 “不光贩毒,没准还杀人吧?”看陆楠亭没了反应,妺喜脸上也是一脸哀痛的表情。 孙翟突然就不怕了。 他想,自己一定是抓到了男人的软肋。 孙翟得意洋洋,“陆楠亭,我看你也威风够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了?我——” 话音未落,陆楠亭脸上的笑收了点。 他把枪扔给妺喜,伸手扶起还半跪在地上的孙翟。 陆楠亭替他拍了拍肩膀,拍掉上面压根不存在的灰尘:“走吧。” 刚刚死神临门的风险一去不复返。 孙翟大口呼气,像条丧家之犬。 他也顾不上戒指和妺喜,只想逃离这压抑的场面。 刚转身还没跑出几步,左边小腿突然一痛,跪伏在地。 孙翟回头,对上陆楠亭冰冷的脸、半眯的眼,以及黑漆漆的枪口:“怎么这么不小心,撞我子弹上去了。” “你他妈——!” 话音未落,又是“砰”地一枪,打在右边小腿上。 孙翟再也走不出酒吧了。 有保镖上去收拾残局。 酒吧依旧一片雀跃的气氛。 有鬼佬朝这瞟了几眼,又事不关己地收回眼神。 妺喜叹了口气,这就是不会看脸色的结果。 她笑嘻嘻地走向看了半小时戏的导演组。 总导演面如死灰,总算理解什么叫“黑帮打架”,还是那种“打得人胳膊腿乱飞的那种”。 他牙齿吓得直哆嗦,恨不得把整个人嵌到身后的吧台里,离陆楠亭越远越好。 妺喜偏不让他如愿。 她问他:“刺|激吗。” 导演嘴抿成一条线,先是点头,又连连摇头,腮帮子直甩。 看起来像是要哭。 “面见过了,气也替你出了。”陆楠亭走到妺喜身边,“我这个男朋友当得很到位。” 他着重强调了“男朋友”四个字。 妺喜点头,给予口头嘉奖:“是挺到位的。” 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看着妺喜眉眼弯弯的开心样子,陆楠亭问她:“不给点奖励?”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 这和要糖果的小屁孩有什么区别。 妺喜斜睨他一眼:“亲你一口?” 陆楠亭沉下脸:“那还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 说完,就要走。 妺喜起了坏心思。 她轻拽男人外套的一角,陆楠亭以为她有事要说,转身回头。 妺喜却突然拽住他的领带,把人拽向自己。 接着,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陆楠亭眯眼。 “男朋友。”妺喜笑着看他:“这是奖励。” 离开酒吧前,陆楠亭突然压低声音在妺喜的耳边说了句话。 “不是来找乐子,我来酒吧有事要办。” 牛头不对马嘴,妺喜却听明白了。 他是在回答两人刚见面时,自己随口调笑的质问。 妺喜笑了笑:“蠢男人。” 想起了什么,妺喜问总导演:“刚刚的都拍下来了吧。” 总导演点点头。 “挺好。”妺喜满意,“给这集起个名,就叫——和男朋友甜蜜的一天。” 男朋友? 甜蜜你妈啊! 导演愣了愣,恐惧和吐槽连带着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非常冷静的专业陈述:“这可能过不了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