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小学开学。 开学第一天,上午开学典礼、老师讲话,下午打扫卫生、领书、安排座位。 这时候还没兴起冗长的领导讲话,一系列流程跟走马观花似的,很快就结束了。 一个年级四个班,每个班五十多人。 幸运的是,林满杏和何家苗分在了一个班,还是同桌。 何家苗咧着一口白牙,帮着玲珑打扫卫生、领课本,忙得团团转。 “哎哟,这是哪来的狗腿子,刚开学就围着女生团团转啊。”讥讽的笑声来自后面几排。 玲珑将手里的抹布翻了个面,抬眼向声源处望去。 是几个嘻嘻哈哈的男孩子,专门挑了最后一排课桌坐,不打扫卫生不说,还故意将凳子横在过道上影响他人。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以正中间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马首是瞻。 玲珑望去的视线正好撞上了高个子男生挑衅的目光。对方眼睛一亮,很大声的说了句:“哟,鸡窝里还藏着只金凤凰啊!” 玲珑面无表情的扭回了头,继续抹着桌椅。何家苗心思单纯,压根就没注意到人家嘴里说的是他们。 那一帮坏小子见人家俩压根就不搭理自己这边,顿时感觉颜面无光。 “老大,要不我去教训教训他们?”一个瘦瘦的男生主动请缨。 “不用,开学第一天闹腾什么,”为首的那个高个儿男生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笑容痞痞的说道:“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可不是用来教训的。” 这老大发话,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他们正开着玩笑,就看见两个女生窃笑着指了指“金凤凰”的方向,然后笔直地走了过去。 “这位同学,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杏子同陈家苗刚把座位整理好,就听见背后传来娇滴滴的女声,语气带着丝丝傲慢。 “什么事?”玲珑转身第一时间用力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的看见对方后退了一小步,并露出嫌恶的表情。 站在他们面前的两个女生扎着双麻花,穿着粗布衣裳,看起来并不起眼。 玲珑敏锐的察觉到来者不善。 系统温馨提示,刚才说话的女生名叫薛佳。就是前世把林满杏坑的很惨的那个薛佳。 玲珑恍然大悟。看着眼前连凶狠的表情中都流露出稚气的女生,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她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人自个儿却送上门来了。 “有什么事吗?”玲珑语气平平的问道。 “这两个座位我们看上了,你们再找个座位坐吧。”薛佳说着,自顾自地越过二人,就准备把桌上的课本扫下地。 玲珑二话不说,一把就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其往反方向用力一拽。 薛佳个子并不比林满杏小,可这一近身接触,高低立显。她竟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像是只纸风筝一样,轻飘飘的就被人拉离了课桌。 陈家苗也回过神来,吃惊地望着这两个女同学,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俩是有病吧?神经病也能读书上学?” 薛佳在同伴的帮扶下堪堪站稳,结果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人骂神经病,差点把她鼻子都气歪了。 “你、你竟敢打我!”薛佳双手叉腰,跟泼妇骂街似的,大声嚷嚷:“你不就一没爹没妈的野种吗?竟敢动手打人,真是有娘生没爹教,野种就是野种!” 她这边噼里啪啦骂得痛快,她的同伙却跟吓着了似的,掩唇轻泣起来。 周围打扫卫生的同学被这边动静吸引,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劳动,好奇的围观起来。 玲珑眉头紧锁,目光冷冷的瞪着薛佳,语调轻缓:“你再大声的说一遍。” 薛佳注意到后排高个儿男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更加得意,拔高了音调喊道:“我说你就是一个野种!有娘生没爹教!” 玲珑眯了眯眼,淡淡的回道:“真没想到,你比我家狗还听话。” 话音落下,围观的同学轰然大笑。 薛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涨红了脸冲了过去,用力推搡了林满杏一把,嘴里叫骂:“你这个贱人——” 林满杏被她推了一个踉跄。 高个子男生拨开人群就准备进入战圈,身后的哥们担忧的喊了声:“崔格,你别——”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满杏站直了身体,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大家都看到了啊,是她先动的手。” 话音落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林满杏就已经拽住了薛佳的两根麻花辫,用力往下一拽,与此同时膝盖高高顶起。 薛佳被大力拉拽直接向前扑倒,迎面撞上林满杏瘦而坚硬的膝盖。 只听她一声惨叫,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被击倒,脸朝下倒在地上不动了。而她那个只会嘤嘤哭的同伴则尖叫着跑出了教室。 周围一片静默,大家都被惊呆了。 崔格蹲到晕倒的薛佳身旁,刚伸出手就僵住了。 水泥地面上有一滩血迹。 胆子小的女生也跟着开始尖叫起来。 何家苗腿一软,直接扑到了薛佳身边,手忙脚乱的把她翻成仰面朝上的状态,发现血迹只是鼻血,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你出手有点狠啊。”崔格仰起头,正巧看见林满杏安然而又娴静的模样,心头猛地一跳。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同学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避让出一条通道。 引着老师前来的正是之前跑走的那个薛佳的同伴,此时正哭得一脸梨花带雨,柔弱无助。 系统暗搓搓的提示:“这个女生是齐悦。就是和林满杏有着塑料闺蜜情的那个齐悦。” 玲珑懒懒地勾了勾唇角。 陈老师远远的就看见地上倒了个学生,旁边还有一滩血迹,他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 卓兴业没想到杏子一开学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儿。 电话打到单位的时候,他甚至以为对方打错了。杏子那么乖巧的个性,怎么可能在开学第一天就动手打人,还把人打晕了? 卓兴业丢下手头的工作,借了辆自行车,跟踩着风火轮儿似的杀到了学校。 谈话的地点居然还在校长会议室,足以看出校方对此次恶性事件的重视程度。 卓兴业到的时候,正听见办公室里一个男人声音粗嘎的骂骂咧咧,脏话连篇不说,连带着杏子的祖宗八代都跟着问候了。 卓兴业皱了皱眉,缩回将要推开会议室的手,转而走到窗边,对着隐约可见倒影的玻璃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把发丝一丝不苟的推抹平整。 深吸一口气,这才重新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之后,推门而入。 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就被打破,屋内众人的目光刷的转向了门口。 卓兴业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了一丝得体的笑容,温声说道:“不好意思,单位有点事,来迟了。” 会议室里有八个人,除去薛佳和齐悦,还有一个矮胖男人,他是薛佳的父亲,刚才叫骂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另外就是杏子、陈家苗、崔格、校长、班主任陈老师。 杏子正被校长护在身后,而薛父正立在二人面前虎视眈眈。 如果不是有校长这层“屏障”保护,想必薛父的大掌已经挥到杏子脸上了。 见到这一幕,饶是有心和谈的卓兴业也不禁冷了目光。 “你就是这死丫头的爹?妈的,你养的什么狗东西,居然敢动手打我丫头,要不要命了你?!”薛父见面先开喷,脏话连篇,态度十足恶劣。 陈老师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很快又敛去。 卓兴业连个目光都欠奉,直接走到会议桌前,向校长伸手示意:“李校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我们家杏子给您惹麻烦了,真对不起。” 李校长正对薛父严防死守,门开时就匆匆瞟了一眼,并没细认。眼下正脸瞧见了,大吃一惊,忙不迭的站起身伸手回握,边握边摇,喜悦地说:“原来是卓主任的女儿啊。你也真是见外,报名的时候就该跟我提一句,我留意这个小丫头了,今天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说来也巧,要是卓兴业还在管理局,可能与李校长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 但是卓兴业调到了钻头厂,李校长的儿子就是钻头厂新招的员工。这俩人一起吃过好几次公家饭,彼此之间也就熟悉起来了,说是称兄道弟都不为过。 薛父见自己的怒骂无人理会,顿时又羞又恼,他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道:“官官相护,一丘之貉!” 这话他一点音量都没压,嗓门之大,恨不得让整栋楼都能听见。 李校长笑容一滞,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他啪的一拍会议桌,站起身指着薛父怒斥道:“你好歹也是孩子父亲,说话怎么这样凭空杜撰、口无遮拦!今天这事儿孰对孰错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一定会还受害者一个清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卓兴业忧虑的望着神色黯然的女儿,心里头疼得像是在打钻。 陈老师如实将自己所知所见告知在场的各位。 当听见林满杏用膝盖把薛佳撞出鼻血的时候,薛父一撩袖子恨不得上去就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也来一嘴巴。 卓兴业冷冷的盯着他,那目光像是锁定了猎物的毒蛇,愣是让薛父没敢动作。 “所以——”李校长迟疑的望着已经从他身后走出,转而站到会议桌旁的女孩,柔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进了会议室之后,卓主任的女儿那小嘴巴就像蚌壳一般,无论谁问什么问题,都咬死了牙关闭口不答。也正是她这种消极反抗,激得薛父怒骂连连。 卓兴业用慈爱而又充满鼓励的目光望向杏子,无声的鼓励着她。 薛父见状,不屑的嗤笑一声:“你这生的是个哑巴吧……” 杏子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未语泪先流。 两行清泪顺着她白皙的面颊缓缓落下,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这般模样。 薛父显然是被这个忽然冒出的念头给惊到了,他用力摇了摇头,目光惊疑不定落在女儿心虚的面容之上,脑海里却浮现出林满杏屈辱的泪眼。 不知怎的,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