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纳芮蕾温柔但又严厉的尖锐目光仿佛能够刺破黑暗。
“显然易见,”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弓弦,“一如往常,你因模糊不清的半句或几句梦呓便决意以己身性命为赌注深涉险境。可菲拉密德碧为何要求你前去数千年来都无人攀登、即使驻足观望那魏然雄姿都需莫大勇气的波尔·洛娜?彼处或许曾经辉煌,福乐存贮,然而时光荏苒,荣光消逝,如今惟余恶毒诅咒在山巅残垣与曝然尸骨间徘徊不散。”
一阵寂静。
帕伦纳因的阴鹜面孔在寂寥黑暗中恍若石雕。“一位——”,他缓慢苦楚地艰难开口,阴晴不定、疑虑满布的视线恍惚摇摆,“一位尚未苏醒、羸弱无力,自长久酣眠中便遭侵染、腐蚀与玷污的穆门塔瑞。倘若置之不顾,在得以预见、或已为时不远的黑暗骤降之日,我们历经漫长时日所为之构思与施行的一切努力、计划和谋略会尽数付诸东流。”
“不是我们。”弓手纠正,“她让你去清除这个威胁。”陈述而非提问。
帕伦纳因缄默不语。
“何以溢美之辞可供描绘或传唱穆门塔瑞的威势与荣光?”梅拉·纳芮蕾说,“用羸弱、无知及其他所有与之相类的词汇形容那些智慧、能力与远见均远超神明的伟大族裔无疑愚蠢透顶。无人不知以辉煌强盛令诸位国王的先祖们闻声色变、今夕于世界版图中却已无从寻迹的伯尔纳多克,骄傲而刚愎自用的奥伯纳多王及其军队与王国为何一夜之间便荡然无存?我曾随同挚爱踏遍寻常人等无望涉足的各处险峻隘口和静寂林地,对穆门塔瑞所能行使的力量与权柄乃是有幸亲见而非道听途说。我们岂非于曼菲米尔美轮美奂、匪夷所思的奇妙世界中一度流连忘返?岂非见证过蒂尔·桑得纳斯施展伟力以免为其钟爱和眷顾、在汪洋彼岸瑞塔尔拉竭力求生的上古族裔免于诸般灾祸与衰颓?”
回答她的唯有静寂。
“而我自始至终笃定不疑,”她继续说,一团混杂恐惧、崇敬与嫌恶的怪异神采自弓手眼底突兀浮现又倏而消逝,“蒂尔·桑得纳斯与曼菲米尔那匪夷所思、连魔法技艺登峰造极的阿森纳施法者也要瞠目结舌的强大力量——只需蔑然一瞥就能将穹苍高山与汪洋裂罅化为尘土的广大神通——仅只是他们全部浩繁伟力中渺不足道、有如幽微尘埃之于无际星空的一小部分。他们的可作可为、将行将为超乎所有生物想象思维之范畴,纵是囿于梦境,凡俗物类知悉掌控的一切手段也休想伤其分毫;纵是千百万倍弱于同胞,也可将安德业伦斯夷为平地、彻底抹除而易如反掌。弑杀一位超然且不死的穆门塔瑞!菲拉密德碧为何不干脆命你去直面并解决令她也夜不能寐的终极难题呢?”
“她没有告诉我要做什么,”他轻声说,“也没有告诉我此行的原因。”
弓手猛然踏前一步。“但我会告诉你。”她说,咬字用力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