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缓步攀升越过中天,地处群山臂弯的詹·洛尔贝在阳光照射下愈加美丽。湖泊、河流与小溪氤氲闪烁,明亮耀眼,树叶青翠欲滴,熠熠生辉。高及腰部的无际草海随风歪倒、起伏,噗噗作响,数不胜数的繁多美丽花朵则犹如精心铺设于这幅青翠地毯上的祖母绿、蓝宝石、玛瑙、黑珍珠、猫眼石和其他令人赞叹的巧艺造物,散发出朦胧迷幻的缕缕微光。交相辉映、彼此交杂,比初晨时分更显如梦似幻。然而在这片格外壮丽的奇美图景腹地,犹有一处毫不显眼的下陷区域,四周高坡环绕,一切照旧如常。
费梅塔·德艾莫特,薇森娜以及帕伦纳因与梅拉·纳芮蕾在已成余烬的篝火旁席地而坐。和风吹拂,却无力吹散紧覆他们心头的凄冷迷雾——森科维尔开始讲述军队穿过隘口后在山脉彼端的目睹所见。半精灵面孔扭曲、目光空洞,显得紧张迷惑又迟疑惊惶。他不时停口,陷入思虑,许久后方才继续。他讲得断断续续,甚至可谓逻辑错乱,他说军队去往的乃是一片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凡物心性无法记忆与领会的死寂空旷之地。
他说尽管随行出征的士兵无不身经百战、披挂盔甲、手握利器,彼时却踌躇不定,恍若初临战场、手无寸铁且未着片缕。他说死亡无处不在、无穷无尽,仿佛巨浪滔天的幽暗汪洋,军队则只是受困其中的沉浮孤岛,无力抵御自四面八方汹涌匍至的湮没浪潮。半精灵说,伊思杜尔·洛格瑞伊文·埃雅仁尔迪王亲自吹响号角,似战鼓擂响摇撼天地。于是他们深陷恐惧、战栗不已但依然奋勇作战,纵是希望无存却仍聚集王旗附近抗争不屈——他们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代价是国王身陨,荟萃英勇之士的军队倾覆殆尽。
“死亡一视同仁,生还者屈指可数——而伊思杜尔王不在其列。”森科维尔说,“费梅塔和我身负重伤,本应与国王一同永远长眠那地——对背负无数无辜者性命的我们而言,马革裹尸无疑是当受不起的莫大荣誉。然一位祭祀、勇士兼医者——他来自阿瓦蒂丝神殿——在遍布战场的断肢、破碎内脏与无数遗骸下发现了我们,他用所剩不多的精力吟诵咒语,为我们医治伤口,减轻疼痛,把我们从阴冷潮湿的死亡边缘拯救回来。”
薇森娜适时长叹一声。半精灵的未完陈说则由费梅塔继续。女人口吻压抑沉重,她提及侥幸生还的寥寥数人试图寻安杜尔王的遗骸,欲将这位英勇战死的贤明君主就近妥善安葬,可支离破碎的遍地残肢已然将出身和身份、乃至不同种族的差异与区别尽数削弭。他们竭力觅寻但一无所获——甚至没找到任何安杜尔生前所有之物。当提及他们拖着隐隐作痛的残疾躯体艰难穿越恶臭、潮湿又粘稠的尸山血海,穿越三座边境重镇往日存立之地,徒步穿越隘口返回山脉以北,想要把国王罹难的悲恸消息和所有恐怖遭遇禀告至宫廷卡恩戴尔时,费梅塔似乎忽地被一只无形手掌扼住咽喉,讲述猝然停止。
“你们发现混乱临降王国全境,即使是那些此前未被灾难恐惧染指与波及之地。”梅拉突然接口道,“你们发现腥风血雨在整个泰塔瑞恩上方盘柦肆虐,步履所及尽是满目疮痍,道路为鲜血浸染、支离破碎的尸体随处可见——凄惨景象堪称和山脉彼侧一般不二。”
弓手短暂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