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拉密德碧的前任使者同样深知,费梅塔和申科维尔非是对阿瓦蒂丝选民这一说法的真实性抱持怀疑——纵使涉足之地和眼见所闻远远不及自己和梅拉·纳芮蕾,两人也无疑见证并经历过诸多堪以影响历史走向的宏大事件与血腥阴谋,何况他们刚刚自那几场接连而至的惊人浩劫中幸存归返,故对被普罗大众视为神话和传说之事已是深信不疑。
他们时刻都在熬受内心与良知的拷问和谴责。帕伦纳因心想,且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楚显然无法通过任何外部手段,无法经由任何人的赦免、饶恕与宽宥进行纾解。他们俨然认定自己不配得到丝毫奖赏、感激、礼遇和优待,缘由于此,哪怕那位指引女神取可见容貌亲自示现对宏图构想详加阐述,也极有可能收获两张感激却满腹狐疑和猜忌的脸。
“费梅塔,申科维尔。我清楚你们将信将疑的原因,”他说,“但这并非我出于怜悯和同情而构筑与编织的虚假身份,不是经由善意粉饰的谎言和诳语。梅拉·纳芮蕾曾在萨瓦伦最为辉煌鼎盛之际造访彼处,见证千尊洁白高塔在魔法流光中粲然闪烁的瑰丽奇景;她曾在乌莱格洛以东的蓊郁田野隐居避世,直至斯崔根王带领子民于此建立国度;她历经世事沉浮、博闻广记且因此得获常人难以企及的远见卓识。她能洞悉真相、明察秋毫,每次赐言都堪称真知灼见——哪怕不经意的无心之语亦能命中靶心并直抵浓雾遮掩下的谜底及真相。你们当如薇森娜那般打消疑虑,祛除疑云,因梅拉方才所言皆为事实。”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疲惫,“是的,我即是阿瓦蒂丝赐予其选召者的预兆与启示,是你们的指引和引领者。就在此前,承蒙指引之女召唤,我见到了你们的神。”
帕伦纳因张开手。
一团辉光自他掌中倏然迸发,将整个营地尽数笼罩在内。那光芒圣洁、温暖,无暇纯净,炫目高炽尤胜炎炎酷暑的高悬烈日,恬淡安馨恰如泄出掩映乌云的柔和新月微光。有那么短短瞬间,费梅塔·德艾莫特和半精灵申科维尔在这片神眷光辉中看到欧娜法与科尔列格瑞,看到贝伦格与格奈芬丝,看到西蒙娜·蒂伟妮特,看到古往今来所有被阿瓦蒂丝纳为选民之人——他们周身微光环绕、威势鼎盛,面容高贵俊美如同君主和女王,深蒙祝福且深得护佑。他们出身不同,种族各异,却尽皆饱尝磨难与悲苦失落,历经数不尽的挫折、失败和坎坷,并最终成就甚少凡人能够企及的伟大功绩与卓绝之举。
薇森娜则发觉自己仿佛置身穹苍高天,得以纵览俯瞰从前踩在脚下、不可度量的整个世界。她看到瑞塔尔拉阳光普照,峰峦巍峨秀美、河流曲折回绕,安德业伦斯夜幕低垂,美丽繁盛又静谧祥和。她深深沉醉于令人心驰神往的秀美景象,却因不期然一瞥满心畏惧惶恐——在东方一隅,超越尘世范畴的怨毒、恐怖和毁灭的恶意化作幢幢可见阴云,缠绕、交织、下落又陡然浮生,如怒涛剧烈起伏。但在耐什曼提斯和此前未曾行至的其他陌生异域,犹有一层与之跫然不同却又无比相似的力量遮覆,满怀恨意但崇尚新生。她竭力窥探,可纵是来自阿瓦蒂丝的超然视觉亦无法穿透那层随风荡漾的轻薄帷幔。
随后,光芒褪逝,露出三枚细节翔实的树叶吊坠。其上不见艰深铭文篆刻、亦无碎钻珠宝镶嵌,纯白无瑕、至朴无华却令观者不由心生敬畏。叶面微光闪耀,叶缘反射晶莹。塑造它的卓越伟力不属于凡尘俗世,这力量即使是最睿智与博学之人也无法参透分毫。
费梅塔·德艾莫特、申科维尔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薇森娜带着崭新的诧异和喜悦环顾四周——营地所处的这片荒芜山头已然改头换面,就在她们流连于幻境的短短瞬间。恍若实质的黑暗转为宜人夜色,寂静消退,他们听到篝火噗噗作响、马儿的轻微鼻息,以及婉转美妙如同乐音的清脆虫鸣和流水淙淙。他们看到皎白月辉洒在及膝的幽绿长草上,此前荒芜萧瑟的凄凉景象不复得见;所有人都感觉气爽神清,就像深陷疲惫的旅人在蒙受庇佑的神圣之地度过一夜歇息酣眠,待醒来已不再为旅途劳顿所苦。他们依旧心怀犹疑,却意欲前行而非瑟缩不前,他们仍然怀揣恐惧,同时又胸怀炙热高涨的坚韧决心与勇气。帕伦纳因和女弓手面色坦然,但其他三人的诧异、震惊与惊讶仿佛无穷无尽。
“现在请收下这枚圣徽,”帕伦纳因说,“因为你们定将耗力操劳,禅精竭虑,而它将始终支持你们,为你们抵御、挡住、扼阻与驱离疲惫和恐惧的侵袭。这是阿瓦蒂丝的馈赠。或许在这个处于毁灭和湮没边缘、向来堕落的世界里,你们能用它在人们心中点燃希望的勇气。或许你们不知前路所向,或许你们不知路在何方;但它会为你们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