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奈何王妃早早逝去，昀王对她思念成疾，曾遍寻天下有名的画师要为王妃画一幅人像，奈何无人画得出王妃的神韵。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她”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昀王闭了眼靠在太师椅上，缓了许久，才抬眼去看跪在阶上的云釉，“这画从何而来？”

云釉为了这一刻，已等了许久，四娘说过，这是她跳出风月场的机会，要么荣华富贵人上人，要么熬到人老珠黄，受尽万人的践踏。她稳持了声音，风中不乱，“云釉有幸遇见一位老者，他说云釉与一位故人面上有几分相像，云釉不信，他就请来了画师，以云釉为模子，画出了这副美人图。”

昀王深究地拢起眉目，“原是如此，你且抬起头来。”

灯火依依，风动如初，云釉缓缓地抬起头，唇色如枫，一双眉眼深深地低下去，那低敛的神态确有几分以假乱真。

“近到本王跟前。”

云釉欠身而起，步下阶梯，来到船舫中央，整个人跪在了昀王面前。

昀王打量了她几眼，冷声说道，“那位老者可曾提过，你与先王妃有几分相像？”

云釉跪伏在地上，裙裾扇开，金秀团花铺排了一地，她整个身子颤巍巍，“奴婢不敢，奴婢自知卑贱，怎敢和王妃相比？”

“本王允你低头了？”

云釉心下惊凉，直起上身，那含泪带诉的眼睛对上昀王，记忆里那一水剪影的双眼又浮于眼前，何其相似，昀王招架不住地偏过头去。

他招手叫来了总管，简单交代几句，总管会意，躬身退了下去，匆匆办事去了。

蔡京华心思全在那副画上，无暇顾及其他。他越瞧越带劲，嘴里啧啧称奇，这不是写意，简单勾勒个神韵就完了，他每一处用笔都细腻到线条分明，眼波流转出风情，嘴角含春细细点化，要画一个已故之人，这胆子也贼大了去，关键是像，一看便知是王妃。

高湛问云釉，“此画出自何人之手？”

“回大人，小女不知。”

蔡京华一听这话气得转过身来，恨不能一脚跺穿了甲板，“那他人在何处？”

云釉细声回道：“回大人，清坊来时，先生还在船上。”

蔡京华顾不得什么面子，急急跑到船边，吩咐下人赶紧放梯子，“一个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那时清坊的船划了出去，大风起，船舫扬起风帆，急速地顺流直下。

蔡京华急得失了仪态，慌忙吼出一嗓子：“且慢——先生留步——！”他声威远波，惊扰了一船的人，岸上纷纷有人看过来。水势激流，那艘船舫飞快地向外远去，他矮胖的身子只能在船边急得团团转。

经正修目送那人离去，直觉背后有人，他转过身来。

常随安从他看向青坊游船时，就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目光相接，他慢声道：“经公子知道这画出自何人之手。”

这话，他说得笃定。

“先生此话何意？”

常随安飞了一下眉毛，捉弄地笑道，“那人就在船上，经公子一直盯着他瞧，怎会不知？”

经正修闻言也笑了，“先生不也一直看着，不知先生看到了什么？”

常随安想了想说，“我看人不准，看面相倒是有几分把握。”

“那先生看我的面相，看出了什么？”

常随安撇了撇嘴，本就冷毅的脸，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经公子命里的贵人，不简单。”

清坊船上，风四娘的心情难以平复，“昀王点名要了云釉，四娘欠柳公子的人情，无论公子要什么，四娘有的，一定奉上。”凭空画像，光是那一双眼，他就画废了三尺宣纸。四娘对王妃记忆粗浅，她说得含糊，他就能从那似是而非中抽丝剥茧，真把人给画了出来。

“四娘，当真什么都可以？”

风四娘笑开了眼角纹，她看人老练，直觉里不会看错了人，“我敢答应你，是知道你要求之事，必是我能办之事。”

柳时予轻快地道一声好，“菱格四合如意锦，苏绣云头缎面鞋，额花钿，翡翠环，银凤簪子，流苏步摇，四娘，我要的就这些。”他迎风站在船头，伸手解下了白玉簪子，长发高束，发尾爽利地垂落在腰间，他侧脸看过去，“四娘，看不出我女儿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