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迟府的广亮大门前,柳时予下了车,搀扶了秦氏,在迟府管事婆子的带领下进了西边角门。秦氏与管事婆子一路寒暄,丫鬟侍女们纷纷站立边上行礼,一行人穿过垂花门,二进四合院,再绕过抄手游廊,眼前雕梁画栋的楼宇,便是后院的正房。
管事婆子打帘进了左侧的厢房,快语道,“夫人,您瞧瞧谁来了?”
王氏本是坐于红漆床榻上,见了秦氏忙站起身来,边说边迎了上去,“我说谁进门带起了一股风来,原来是芸姐姐,好久不见了。”
秦氏与王氏扶手见礼,王氏迎了秦氏上榻,柳时予退到了秦氏身后,陪侍在身侧。
进门时满屋子的人,两边椅子上坐着太太们,各家的小姐或站或坐的,都望向了这边的动静。
秦氏:“老太太呢,今个儿她可是主角,我来就想沾沾她老寿星的福气,怎么不见人呢?”
王氏虽说上了年纪,一身苏绣缠枝红牡丹的襦裙还是衬得她身段玲珑,两指捏着一方锦帕,眉眼浅浅地笑着:“老太太上了年纪,折腾了一上午,不经困,这会儿还在午睡呢,等她老人家醒过来没准找芸姐姐叨念个不停,你可别烦。”
秦氏大笑道,“那我的福气可就来了,你们谁都不许和我抢。”
谈笑间一派其乐融融,王氏眼尖地瞧见了站在秦氏身边的柳时予,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这姑娘生得聪慧,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秦氏笑望过去,“她是已故经老的女儿,随她母亲的姓,姓柳,唤时予,这次陪小爷赶考进颐城,她写得一手好字,叫人喜欢得不得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近日里坊间流传经老丞相有一双儿女,女儿把迟府的婚书给退了,难不成真有此事?底下太太小姐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柳时予低了眼,行礼道,“柳时予见过王夫人。”
王氏欠身托起她的手,笑道,“自家姑娘,不必如此拘谨。”松手将人晾在了边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秦氏火热的性子可受不得这般待遇,她熟稔地认着在座的太太小姐们,一一为她介绍道,“侯爷家的太太和表小姐,小姑娘越发出落得标致了。”
柳时予伏身行礼。
“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夫人和王家小姐。”
柳时予一一见了礼,待秦氏瞧到上座时,不觉间轻慢了声音,“予儿,这是经府的姨太太和小姐。”
经世卿一袭红粉石榴裙,腰间点缀了七宝璎珞,发髻高盘,丰肌玉骨上唇色如枫眉如黛,初进门时,到底是难掩那一眼似曾相识,当时她就认出了人来。
柳时予是青蓝色的高腰束裙,泥金的锦绣半臂衫,轻施了脂粉,一颦一笑都清透到了骨子里。不同于经世卿的五官惊艳,她乍看之下不起眼,难得眉眼如水般灵动,万般情思流转于细微处,越瞧越让人错不开眼。
张氏的辈分摆在台面上,柳时予施施然行礼道,“时予见过张姨娘、经姑娘。”
张氏冷冷地颔首。
经世卿回了一礼,眼瞧着地面,低声说道,“世卿见过姑姑。”辈分上,一下就拉开了。
太太们在屋子里聊天,打发了姑娘们到花厅里走走。
晌午过后,小姐们都懒洋洋地坐在沁湖边的亭子里,吃着瓜果点心,闲话家常。礼部尚书王钏家的千金王姝身形高挑,红唇轻薄,挺括的颧骨使那双杏眼陷了下去,算不上标致,“柳时予赴宴,妹妹是怎么想的?”
经世卿往粉彩小鼎香炉里添了一箸香料,轻烟缕缕里,她玩味地笑了,“我是迟府未过门的少夫人,她算什么,以什么身份进门,她做出这等出格之事,难怪下不了台面。”
亭子里空落下静寂,风满廊道,吹皱了一湖的春水,泛起层层涟漪。
“多嘴问妹妹一句,她真是你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