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候,她起床梳洗了一番,换上一身红绫金线的绸缎,虽见两鬓头发花白,依旧掩不住那岁月洗过的眉目,熠熠生辉。
“老太太,今个儿您七十大寿,别一枝金枝玉叶珊瑚簪可好?”刘嫂瞧着铜镜里老太太矍铄的精气神儿,在盘发间比划了一下簪子,当真好看。
“我老矣,和那些个姑娘媳妇们争个什么劲喽。”老太太一笑,额上聚起了如山的皱纹,她拍拍刘嫂的手,拿出一枚簪子说:“换这个,多戴一天是一天。”
那是一支象牙镂花长簪,雕花鲜活,一瞧便知是名贵之物。刘嫂珍而重之地端在手心里,她替老太太梳头也有十来年了,不曾见她有过这枚簪子,想来必是私藏的珍品,非重要场合,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刘嫂为老太太插上长簪,左右端详着,精致而不浮华,格调极高。
老太太进到轩厅时,众人捧月似地将她迎到了榻上,贺寿声声里,下人通报宫里来人了,老太太垫子都没坐热,赶紧让人把她搀扶起来,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正厅前,全都跪在地上领旨。
大内总管佘公公拂尘一甩,扬声道,“传太后娘娘口谕,贺老太君七十大寿,赐五福如意一对,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一对,金丝嵌宝芙蓉熊猫金碟一盏,龙泉窑青釉条纹荷叶盖罐一个……”宫人移步将赏赐物品移入内院,满目琳琅,看得人艳羡不已。
佘公公宣完旨意,老太太谢恩道,“谢太后娘娘恩赏。”
佘公公一个跪步将老太太搀扶起来,“老太君快快起身,太后娘娘让老奴带个话给您,祝老太君福禄寿齐全,寿比南山青松长。”
老太太笑呵呵地应了,“太后娘娘可好?”
佘公公起身道:“太后娘娘好着呢,就是老惦记着您,说宫里的豆花不合口味,还是老太太调的五谷豆花养人。”
老太太转头和王氏道,“回头把五谷豆粉给佘公公带回宫里去,娘娘喜欢蜂蜜味,把那罐装的蜂蜜也一并带了,泡出的豆花才香。”
王氏笑点了头,“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全。”
佘公公:“宫里事多,太后娘娘还等着老奴回话呢,老太君福寿绵延,老奴先行告退了。”
老太太笑得连连点头,命王氏领了佘公公等一众宫人下去打赏,她眼尖地瞅见了秦氏,向她伸手道,“站那么远,弄得我身边也没个人说说体己话。”
秦氏自过来搀扶了老太太,一众人进了轩厅,“老太太刁难我,知道这一屋子太太小姐们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就我一个老妇人,老老实实呆着不行,非揪出来现眼不可。”
老太太指着秦氏笑骂,“你这张嘴就会碎碎念,从来不知道饶人。”
迟三爷家的三夫人今个儿帮着王氏清点贺礼,这会儿打帘进了屋,给老太太行礼道,“老太太,瞧我看见了什么好东西,叫人给您抬进来了。”
正说话间,下人抬进来一面金地荷花屏作,用金丝银缕刺绣而成,金莲盛开了一池荷塘,佛光映天。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这屏风甚好,谁这么有心,叫我喜欢得不得了。”
张氏低头敛了面上的得意,谦和道,“回老太太,是世卿问了迟将军,知道您老最喜荷花,于是让御景坊绣了108朵金荷,不知合不合老太太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