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予望见沁湖边上的小楼灯熄后,心里盘算着,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她便起身和老太太告辞。
李婆子提了灯一路领她出来,转到回廊尽头,柳时予在月洞门前停下了步子,李婆子回身问道,“柳小姐,出什么事了?”
“李婆婆,出门走得急,怕是我把银凤金钗落在老太太屋里了。”柳时予说得急切,让人一听便知那是一件十分要紧的物件。
李婆婆轻声问她:“柳小姐确定金钗落在佛堂里了?”
柳时予慌乱地点了点头,“怕是拜佛时低头,落到了蒲团上,虽说那金钗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到底也是母亲生前留予我的遗物,轻易丢不得。”
李婆子稳了稳她的手心,将提灯放到她手里,宽慰道:“小姐别急,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柳时予谢道:“有劳李婆婆费心了。”目送人走远,她看一眼四周无人,提灯过了月洞门,沿着曲径,向小桥走去。
迟沭走出小径,一眼便瞧见了那站在沁湖月桥上的女子,泥金披裳,青蓝色的束裙款款地拂风轻曳。近了,她偏过身来,提了一盏六角明黄宫灯,石桥绵延后的水榭亭台、魆魆树影淡成了水墨,唯剩了那一对眉眼,在浅浅暗色里,笑了起来。
柳时予行礼道:“时予见过将军。”
迟沭走上月桥,时隔多日,他对她还犹有印象,“柳姑娘,久等了。”
“可不是么,一等就是十一年。”柳时予话声低低地落,语带娇羞,隔空看他的目光,明明就是挑衅。
迟沭见过女子笑得风尘,没见过这么笑得风流的,“一副仿作,柳姑娘就要许配终生,婚姻岂是儿戏,姑娘又怎么可以当真。”
柳时予回道:“敢问将军,谁说那是仿作?”
迟沭负手而立,居高地看着她:“是真是假,柳姑娘最是清楚不过。”他的目光,压得她无处遁形。
“将军不信倒也罢了,可是将军信了,我便要追问到底,谁说那副字是仿作?”
迟沭从她眼里看出了几分情真意切来,扯了嘴笑道:“听说柳姑娘写了一手的好字,我不敢低估姑娘的能耐。”
他倒是认得爽快,还讽了她一手仿写的好字。
柳时予定定地望着他。
“老太太被姑娘气倒了,这算不算能耐?”迟沭新账旧账一起算,“是不是三爷性子温和,你就以为迟府上下没人了,可以由你牵着鼻子走。”
柳时予道:“我是迟老的门生,害谁也不会害老太太。”
迟沭广袖一拂,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没有了老太太,你怎会出现在这后园里?你利用了老太太,这也算家父的门生?”
柳时予忽而明白了他的眼神,为何可以如此凌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她原是试探他的深浅,只这一脚踩下去,就栽得够狠。
“再问将军,何以认为那副字是仿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