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沭没理她,降霜的园子,切肤透骨地冷上身来。
柳时予低头莞尔,浅浅一笑漫上来,开在了眉眼深处,她提灯一打,照上了迟沭的脸,清辉冷毅的侧颜,当得起她这般调戏,“迟沭,经世卿美么?”
她这是提灯映美人。
迟沭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他一打手,宫灯斜飞了出去,落到了水里,浸没了光。
夜色更深地暗下去,柳时予瞧见迟沭身后的随从,他的表情凝肃起来,手按在佩剑上,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似是警醒,柳时予便不再冒犯,“英雄难过美人关,迟将军也不过如此。将军既已认定了经世卿,那副字当然是仿作,我说什么能抵得上美人一笑倾人城?老太太虽说上了年纪,心里可比将军明白得很。”
迟沭难得遇见个不怕死的,换作他人,不吓个半死也得给他跪下,她倒是难得,“你等我,就为了说这些?”
他认定柳时予表明了身份,在还没说出她要什么的情况下,绝不会得罪于他。
一时间,柳时予的心思百转千回。张老的意思,是依仗迟家的势力让小爷站稳脚跟,她不是不动心。此次试探,几番回合下来,这人的心思缜密到令人后怕。他一眼看穿她利用老太太的心思,连迟三爷的事也记在心上,现下又在这里放话,就算她真有事,也开不了那个口。事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就是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将军是不是一个念旧之人?”柳时予问道。
迟沭冷道:“我可不记得与姑娘有什么旧情。”
柳时予:“我是。我不会和迟将军作对,人在做,天在看,若是先生还在世的话,他只会寒心。凡事将军礼让三分,我自会以礼相待。”
迟沭淡淡地扫她一眼,“柳姑娘但凡识得些礼数,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姑娘不讲礼,我还和你客气什么。”
柳时予抿了嘴,她是彻底无话了。
李婆婆从远处小跑而来,赶上了月桥,她喘着粗气道,“老奴见过将军,柳小姐,可算找着你了,金钗落在老太太的佛堂里,老身给你送过来了。”
“多谢李婆婆,我也不知怎的闲逛,就逛到这拱桥上了,遇见了迟将军,就多问了几句路该怎么走,还请将军不要见怪。请李婆婆在前头带路,领我回去。”
柳时予步下三级台阶,忽而想起了什么,回头一望,目光仰止于他道,“听说将军和波斯殿下私交甚好,今日在轩厅见了狩猎图式样的波斯地毯,想必那是波斯皇族的御用之品,献给了老太太贺寿,托将军的福,当真开了眼界。”
迟沭没应声,目光一下锋利了起来。
柳时予心下一定,这么一试,她隐隐感觉到他的沉默,很有分量。
等人走远了,迟沭问方显:“此人你可记得?”
方显双手抱拳,行礼道:“回将军,小人二十岁跟随迟老戍守关西,和柳时予见过几回,后来迟老遣散了戍卫营的旧部,他们也失去了下落,如今再见,便形同陌路。”
“我原以为,你们还有些交情。”迟沭更深一眼地看过来,“打探当年之事,你只想从卷宗上找线索,有没有想过,从柳时予嘴里撕出话来?”
方显领命道:“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