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正予官居左丞时,最大的功绩就是这澜江十二渠。柳时予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经明瑞会去糟践他的心血。
“小的当年也就是个水坝督工,没什么本事,帮上不什么忙。”王工这回不笑了,敛声道:“柳公子,你此番前行,必定是风雨交加,我只编得一双草鞋,你需要的话尽管拿去。”
破旧木桌上,甩上一只编好的蒲鞋,鞋尖翘起,鞋尾编了个后帮,穿在这雨天里行走,最合适不过。
黑云压城,落雨淋漓不尽,白日里不见了天光,昼夜难分,雨势在渐渐往回收,柳时予赶路,摸黑淌水地走了。
渔舟口是西沭河下游最大的渡船码头,水势上涨,眼下所有船只停运,不少人困在了码头上,在这阴霾密布的雨天里,难得地喧嚣起来。
路过码头,柳时予被那孤身而立的人吸引了目光,江水长流,斜风细雨里,他身上一件玄色莨稠长衫飘雨不沾,脚上一双鹿皮靴子,经了雨水的冲刷,净透出光泽。近了,柳时予最先认出了随侍在一旁的方显,披戴了蓑衣斗笠,他撑一把直柄油绢伞,站身于伞盖之外。
柳时予见到他,当真是意外,再看向那孑然独立的人,缓声道:“久违了,迟将军。”
迟沭回头扫见那人竹笠下尖尖的下巴,她嘴角隐含笑意,临了抬头,她仰起一对见笑的眼睛,迟沭才认出人来,“柳姑娘也来这里坐船?”
柳时予哂笑了一下,“远远见了将军站在这里,怕将军不知,洪汛的水位,码头是不出船的。”
迟沭应了一声:“是么。”脸上不见一丝窘迫。
柳时予是何等机灵之人,她进而想到:“将军莫不是等船来?”
迟沭隔了断线的雨,看她湿漉漉的蓑衣滴水不断,目光落在她脚上,一双草鞋整个泡在了雨水里,他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顺路的话,可以捎上柳姑娘一程。”
“我稍事耽搁,晚些时候回去,不劳将军费心了。”柳时予说道:“颐城来船,遇上这江水湍流,怎么着也得晚一两个时辰,迟将军要是得闲,不妨陪我小坐一会儿。”左手一打,作请的手势。
迟沭顺眼看去,几间茅屋里塞满了人,只有一个破瓦檐下空出一张桌子,那里四面临风,地面被路人踩得到处是泥,就这么个地方,就是那些粗使的船人都瞧不上眼。
他闷声不说话,柳时予只当他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