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浣画引着众人进厅上茶,笑道:“顾先生南北往来这般勤勉,快早日接了顾家嫂子从上京到京里来住罢。”
“开春就来。帝京居,大不易。我只好勤快些,才能早日把家在京里立住。”顾梁汾道,“府上喜酒喝不成了,此番南下去,兰成的梅子酒总还喝得。”
沈浣画笑起来:“他会酿什么酒?左不过胡乱往酒里放些梅子,弄个新鲜罢了!”
沈江东见他们二人说得热闹,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对沈浣画笑道:“你还没介绍顾先生呢,这位顾先生是……”
他心道武振英是混黑道的,这位和武振英是世交,大概也是跑南闯北混黑道的,怎么和妹妹妹夫这般熟识?
“这位顾先生,是太祖爷时大学士顾宪文公的嫡孙。”
沈江东听了吃了一惊,顾宪文是开国功臣,位至首辅,是本朝以来名宿大儒,祖上与沈家还有些交情。
可他还没吃惊完,只听他妹妹又说:“顾先生如今弃文从商,往来南北。兰成往南边任上时,我们在船上相识的。顾先生每每南下贩货,都叫兰成拉住不放。就兰成那点子酒量,还不及思……呢,还找旁人‘喝酒’赋诗。”说到后面忽然住口,有点尴尬,没再说下去。
恁好家世弃文从商?沈江东愈发吃惊,也没注意妹妹说走嘴,口里连忙道:“失敬,原来是顾公之后。”
“我们祖上就败了,回原籍襄阳,后来卖房子卖地,族里每每说起祖先都‘羞于启齿’,实则靠着祖上名声,假清高罢了。”顾梁汾笑,“我是看开的,读书不行,就是附庸风雅也不能喝西北风,索性附庸市侩,出来跑跑单帮了。”
沈江东见他言谈如此爽朗,既不刻意巴结,也不假装清高,便有了三分亲近,和他聊了几句帝京的市利。
外面点清了礼单,顾梁汾也不多留,起身告辞时说:“武老伯说,江姑娘因为从前刑部的差事,回京路上遇到了些许麻烦,最迟后日,也就回京了,府上切莫担心。”
沈江东心里一惊,他派人去接他即将过门的夫人,无论怎么打探,一直没有回音,正暗自着急。看来武振英在京畿果然有些门道,连这样的消息都比他灵通些。
沈氏兄妹一直将顾梁汾送出大门去,沈浣画又嘱咐常常走动,才放他去了。
顾梁汾前脚离开,沈浣画迫不及待问:“嫂子怎么了?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不知道。我派人去,一直没有回音。抚州祖宅上没人了,看坟的说你嫂子是一个人离开抚州回京的,可是她一离开抚州,就和我断了音信。我日日派人在进京路上盯着呢,可一直没消息。看来这武振英武老先生神神秘秘的,在江湖上果然有些手段,他倒是知道你嫂子的行踪。也罢,从明儿起,我到京北道上去等着。”沈江东担忧道。
“嫂子有什么麻烦?”
“你别问了,和你不相干。”沈江东沉默了片刻,“武老先生出面,比咱们出面更合宜。咱们冒冒失失出面,你嫂子可能更为难。”
“出什么面?”
沈江东挥挥手,只问:“这位顾梁汾是顾公之后,怎么和黑道论起‘世交’来了?”
“顾梁汾可不是在顾家长大的,我听兰成说,顾梁汾自幼丧父,让顾家族里堂房兄弟欺负了个无算,后来叫一位江湖上的前辈高人领出来养大的。他说的‘世交’,应该是打这里来的。”
“哦?”
“你瞧他虽年轻,却通医道,还做着生药生意。那年深秋我和兰成南去赋任,船到淮安,我晕船,上岸歇着,结果兰成让许多下人跟着我,他自己在船上吃人暗算,被推下水去。”
沈江东听了一惊:“兰成被推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