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浣画不知道如何接话,三太太又道:“我嫂子嫁过来没多久,我们家就出事了。出事以后,他们一面骂嫂子是扫帚精,一面变着法儿掏嫂子的陪嫁,家里日日人仰马翻。我还能嫁到叶家,是因为你公爹那时候被人诬陷,大房一家子贬到维扬去了,人人都以为叶家也要败了。可叹我出嫁没多久,我娘家嫂子就没了。”
“公爹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兰若妹妹——思卿……皇贵妃就是在维扬任上给弄丢的。”沈浣画道。
“哪里是给弄丢的,是你公爹嫌累赘,故意丢的。要不你婆母怎么气死了呢。”三太太幽幽道。
思卿的事,沈浣画多少知道一些,听了三太太的话,也不吃惊:“所以思卿妹妹很是不易……三婶子也不易。”
“我嫁进叶家,后来你公爹起复了,叶家又重新兴旺起来,我娘家人都说我命好,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自打叶家一日日好起来,你三叔嫌我没儿女,提了多少次休妻的话。若不是皇贵妃那时说大太太没了,大哥都没续弦,叶家没有欺负媳妇娘家不好就休妻的道理,我也算是掌了几年的家,又没对你三叔的庶子女不轨,若你三叔一意孤行,叶家只好不认三房这亲戚。自此你三叔才不提休妻了,我也冲那死鬼厉害起来,言语不再畏畏缩缩,那死鬼欺软怕硬,我才撑到现在。”
沈浣画沉默了片刻,还是直接道:“不瞒三婶子,我们都想着……分家。”她说的隐晦,没指出我“们”指的究竟是谁。
三太太叹气:“若我是大房的人,我也赞同分家。再不分家,叶家就要打里头烂了。可是……可是果然分家……”
沈浣画忽然道:“我有几句话和三婶子讲,是真心实意的,三婶子别恼我。不管分家不分家,三婶子都得为自己考虑。”
三太太连连点头。
“三房只一个哥儿,三叔看得如同眼珠子一样,那刘姨娘又厉害,不是我说嘴,别说三婶子靠不了那哥儿,就说靠得了,那哥儿现在已教三叔教坏了。但是兰芷妹妹是三婶子疼大的,一向亲近三婶子,又聪明,又识大体。其他的妹妹太小了,所以三婶子回去和公爹提上一提,先把兰芷妹妹收作嫡出的,以后兰芷妹妹有了好人家,三婶子终身才有靠,强似去倚仗三叔。我在京,且替兰芷留心,等我南去,让我娘家新嫂子张罗,一定给兰芷找个好人家。”
沈浣画这一席话,说中了三太太的心病。三太太连连称谢,口里说:“不管是不是做官的,只消那家哥儿人品好、又上进,就好了!去年,小敬王——九爷不知道怎么,瞧上了兰芷,略微和那死鬼露了露,把死鬼高兴得什么似的。小敬王是什么性子!身边还缺美人儿?兰芷在我面前哭得咽声气绝,亏得那时候还没出太皇太后的孝,皇贵妃把九爷训斥了一通,九爷就不敢了提了。后来出了孝,九爷早又看上新的,就把兰芷丢开手了。”
沈浣画轻声道:“兰成不让我说,我也不想凭空惹是非。天地良心,我自嫁到叶家,从没对几位叔叔婶子动过坏心。除了三婶子你,四房……四房没少折腾。皇贵妃明里头再怎么给公爹没脸,暗里头却给叶家不知道遮掩了多少事。再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我想着,早日分家,早日干净。”
三太太道:“大奶奶这话我听着爽利,就是这么个道理。到底都姓叶,果真和睦,分不分家,都是一家人。若不和睦了,就算是不分家,人心离散,早晚要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