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酌了一小口酒,玉杯落案。
“去将燕儿唤来。”
笙歌提壶为云晏斟酒,启唇问:“晏郎君是觉着小的服侍得不好吗?”
“腻了。”云晏屈膝,手腕搭在膝上,漫不经心地说。
杯中酒水满溢而出,酒水如瀑倾泻落桌,浸湿一片袍摆。云晏斜睨了眼笙歌,冷道:“满了。”
笙歌回神,慌忙俯身道:“晏郎君恕罪。”
片刻,笙歌轻缓了口气,眉眼垂落,“小的这就去唤燕儿过来。”笙歌拂袍起身。
云晏看了眼笙歌无神的背影,便收回目光,悠然地饮着酒。
燕儿屈膝行礼:“燕儿见过晏郎君。”
“坐。”云晏目不斜视地看向燕儿,燕儿的目光迅速扫过云晏两侧,见云晏拍了拍榻边,犹豫地挪步走向云晏。
燕儿小心翼翼地落座榻边,云晏扬起眉梢,带着玩味的语气道:“坐近点。”
笙歌伫立一旁,注视着燕儿一点点靠近云晏,藏在袖袍下的手指逐渐蜷曲。
“晏郎君,小的为您斟酒。”燕儿提壶,酒水缓缓流入云晏手中的玉杯。
酒水入喉,玉杯落案,云晏拂衫下榻,“走,回房去。”
燕儿怔怔地凝目云晏的背影,又看了眼笙歌,见笙歌颔首,燕儿起身随云晏进入厢房。
木门关合,云晏落座案侧,看向略显无措的燕儿,“坐。”
细手紧紧揪住衣裙,燕儿缓步走向云晏,细汗滑落鬓边,双膝蓦地跪地,“晏郎君恕罪,小的……小的……”燕儿双眼飘忽不定,一时口不择言。
云晏昂首,蹙眉道:“恕何罪?”
手指握拳,紧贴在地,燕儿咬牙闭目:“岑娘子说,梨春园的优伶卖艺不卖身……小的恳请晏郎君……”
话至一半,云晏一声哂笑,“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燕儿微讶,羞赧低首,含含糊糊地问:“那晏郎君唤小的是为何事?”
薄唇收起笑意,转而冷峻:“你可知礼部侍郎,郎仲?”
燕儿瞠目,紧扣的手指纠缠不休,怯怯颔首。
“那你可认识婧娘?”云晏起身,缓步绕至燕儿身后。
燕儿抿唇颔首。
“郎仲一案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云晏的目光投定那瑟缩如兔的背影,“我奉太子之命特来调查此案,所有线索都与你们梨春园的人脱不了干系。”
云晏负手而立,“陛下为悼念东方将军与詹将军,特命郎仲全权负责修建慈恩寺。如今郎仲身亡,凶手却迟迟没有落网,就连慈恩寺的修建也只能被迫中止。太子素来急功近利,若我不能及时抓到凶手,届时倒霉的便会是我。”
“不过,要想办成此事也并非不易,无外乎我定何人为凶手。”云晏缓步绕过燕儿,倾身凝目燕儿的双眼,“我若想在梨春园中随便抓个人送给太子也未尝不可,你说对吗?”
燕儿不敢对上那双眼睛,只得伏身道:“晏郎君明察!小的真的没有杀害郎侍郎……”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凶手是那名唤婧娘的伶人。我不过是想问问你,婧娘如今身在何处?”云晏拂衫落座。
燕儿怔住,犹豫道:“婧娘她……已经身亡。”
“那可惜了。”云晏轻叹道,“我原想着你们梨春园若将婧娘交出来,便可免于牢狱之灾,看来现如今只能严刑逼供了。”说着云晏向门口走去。
话音未落,燕儿以头抢地,慌乱道:“晏郎君!”
云晏驻足。
泪水如珠一颗颗砸落地面,渐渐洇湿身前的青灰色地砖,“是……燕儿……都是燕儿做的……都是燕儿做的……”
云晏转身看向燕儿,一阵疾风刮耳,伴着清亮的少年声袭向云晏的背影:“人是我杀的!”
云晏闻声望去,一名俊秀少年从夜色踏入烛光,坚定无畏的眉眼逐渐清晰。
笙歌拂袍跪地,伏身道:“晏郎君,一切都是小的所为,与燕儿无关,也与梨春园的人无关。”
云晏俯眼看去,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果然是你。”厉声掷地。
“凌玉!”凌玉进屋。
“将笙歌带走。”云晏振袖,阔步走出厢房。
笙歌拂袍起身,侧首看向泣不成声的燕儿,扬起的嘴角挤出一丝苦涩。
泪水洗面,燕儿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撑力扶住门框,凝目笙歌毅然远去的背影。
大理寺天牢。
鞭声如雷响彻整座天牢,丝丝火星在铁炉中飞溅四溢,不断喷涌向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庞。
一席云色官服穿过晦暗的天牢走道,进入一间刑室。
“殿下。”刘观雾俯身行礼。
“审讯得如何了?”云晏看向笙歌,一改往日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像极了街边乞儿,却是一身傲骨。
“我亲自来审。”云晏挥袖,刘观雾退避左右。
“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