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文殿两天月假结束，已是四月头，刘先生让马奴越级到了二年班。

今日，马奴在二年班旁听学长们辩学，辩论的是各自对《千字文》的见解。

十多个二年班的学生，通过抽签获得辩学发言的顺序。

《千字文》也被刘先生分段编了号，段落有长有短，少的只有不到十句，长的十几甚至二十几句。

抽得一号的，先是背诵相应的一号段，然后释解这一段每句及整段的意思。其他人可以在其后说出自己的见解，各说各话，不攻讦，不争吵，此即辩学。

抽得二号的接着背诵、释解第二段，其他与前类同。

以此类推，直至所有学生全部轮一遍，辩学才告结束。

先生根据学生在辩学中的表现评出等级。

辩学每个季度一次，此次辩学的是二年班里表现杰出，不到半年已经全文背诵了《千字文》的学生。

马奴没有参与抽签，但刘先生说可以给他辩学的机会，并希望他好好把握。

一开始，马奴并没有打算使用这样的机会。经过了之前的半夜翻摸与偏殿突审事件，马奴已经对青老爷所要求的“不争胜、不出头”，有了深切的体悟。

辩学过程中，刘先生很少说话。只是在学生们对某句的理解有很大差距的时候，才点评几句。却也不判定谁对谁错，而是分别指出其释解的合理性和相悖之处。

马奴觉得刘先生话虽不多，但句句精辟、切中要害。他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在刘先生点评之后总是一边“哦，啊”，一边点头。

渐渐，马奴觉得自己有了说话的冲动，心里有好多见解想要表达出来。这种欲望让他如坐针毡，浑身扭动，手脚无处安放。

“想说就说。”右手手心一阵悸动。

如遭大赦，马奴心神立定，开始寻找发言的机会。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其意为，不要仗着自己的长处，去谈论别人的短处。”

一位学生释解了这句之后，马奴心头一下子涌出很多想法。他耐心等待同学完成全部释解，又等到所有辩学语毕，发现并没有人对这一句有新的生发。

刘先生问，“对这部分，是否还有新的释解？”

马奴站了起来，“先生，我有话说！”

对这位跳级生，十几个被称为天资聪颖的学生都没怎么在意，“文无第一”的意识早早就在天才们心里建立。

十几双鄙夷的眼神一齐投向了马奴。

如若眼光如梭镖，恐怕马奴此刻已经身如刺猬。

刘先生向马奴重重地点了点头。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任何人都有长处；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任何人都有短处；

以己之长比人之短，不智，无德。

更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习文殿里落针可闻。一众挑衅的目光变成了羞怯的躲闪。

“如何做，才是对？”刘先生一如既往地简言引导。

“人有短，切莫揭；人有私，切莫说。

静坐常思自己过错，闲谈不论他人是非。”

“好，好！”刘先生难得地连说两个好，同时教鞭轻击黑板。

“我并不是在评判他所说之对错，而是在肯定他释文解意的做法。马奴年纪小，启蒙迟，腹中只有两本书，却能融会贯通，征引生发，且能自圆其说。尔等尽可效法之。”

习文殿里，不再有抬起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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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马奴一出习文殿，就见到了一脸悲戚的小二子。

“你这是怎的啦？”二人仍是默契的一起进入树林。

遇到了亲人的小二子，将他听到的招徒之事，逻辑混乱地全部说出。

马奴还是听了个大致明白，也知道小二子担心的是离开公子。“公子有没有说不带你去？”

“公子是去习武的，带我去作甚？”

“公子习武，还是要人服侍的呀”

小二子突然眼睛大亮，“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求公子带我去的。”

“你呀，就是起先就在心里认定了，公子不会带你去，转不过弯来了！”

小二子心头的阴霾一扫，脸色也立时好了。两人按照之前的约定开始玩耍，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但是，马奴的变化还是被小二子觉察到了。“马奴，你怎的与之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