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有什么活计赶着做吧，明天好拿去城里卖了换粮米。”

陈琦不置可否。

这上河镇是什么情况，柳伯说的再清楚不过。在这偏远贫瘠的地方受着排挤，哪的活计也轮不上这上河镇的人去做。更何况这灯亮得很，哪家赶工做活的人舍得放这么亮。

怕不是那些人吧。

柳伯说的那些投靠马贼们的黎城人，也是去柳伯家威胁他的人。这上河镇几千户人家，想来只有这些跟着贼人后面吃骨头的货色，才不心疼那灯芯灯油用了多少。

若果然如此，自己和柳伯这一去，不就正中下怀了吗？

陈琦又想起之前没解开的疑惑，这些人离得这么远，是怎么知道自己托柳伯带路的事的，进而还能去威胁柳伯。他们如果真的消息灵通，那自己与柳伯今夜赶来此地，岂不是是也在他们掌握中了。

按这样想下去，那处亮着油灯的草棚实在不是好去处。

把自己的想法跟柳伯说了后，柳伯也觉得确是如此。但眼下四处漆黑，二人又该去哪呢？

“柳伯，你在这躲好，我过去听听动静，万一猜错了呢。”

陈琦说完就弯着腰往那草棚走去了，柳伯连想拉住他的机会都没有，直到他走出几步远后，柳伯的老眼就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陈琦走得很轻，刻意收着步子，手握成拳攥得紧紧的。夜已经有些冷了，若是从前，他可能会应景一样吟上几句的夜凉如水的诗词。可眼下这般紧张，使得他只能努力闭严嘴巴，生怕一丝喘息声都会在这静如水的夜里荡起波痕。

有汗滑落，顺着后脖颈钻进了陈琦的衣领，很痒。

可陈琦已经离那草棚不过五步远了。

越走近些他越觉得奇怪。这草棚比周边的其他草棚大很多，也不像其他草棚那样家家相挨挤着，就这么孤零零的杵在前面。这屋子周边的空旷使得最后五步变的十分难行，陈琦一时半会也没决定好是进是退。

卡在这也不是办法，都已经走到这了，就这样止步的话，难道自己和柳伯还要在茫茫黑夜里等天光吗。

“陈琦啊陈琦，这个时候你怕了，怕倒是别来啊。”

一股久违的倔劲又充盈了他的心海，继而搅动着五脏六腑。他莫名想起傍晚时柳伯烙好的又被他吃进肚子的大饼，饱腹的感觉好像就在刚刚，他觉得自己的腿脚又有了力气。

走吧。

陈琦快走了几步，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这么灵巧过。一闪身，他就重又躲进了草棚边的黑暗里。陈琦想起来了，这是在山里养伤的时候，看章桢手底下那些山贼操练时候记住的动作，虽说没有他们那样的矫健，但至少能比笨手笨脚好上一些。自己这么一个读书人也学会鸡鸣狗盗的巧戏了，这却使他有些兴奋，就像当年在罗家院子学会劈柴一样。

这一点兴奋将原本的恐惧冲淡了些。

兴奋得差不多了，他努力静了静心神，试着让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稳些，好将耳朵从不间断的“咚咚”声里解救出来。

呼吸平稳了。

......

手不抖了。

......

耳朵可以听清声音了。

陈琦把耳朵贴得很近，也还是没有听见草棚中有什么声音。

如果草棚中有人在等着自己撞进罗网，至少也会有两个人在守着。即便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只是一个不太一般的人家，那这么晚还亮着灯，也必然是有要紧的事。

可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

陈琦的耐心好像已经大把大把的撒在了刚刚走过的夜路里，他有些等不及了，伸出手拨开草棚边围着的干草，又将里面的细竹篾拨开一条缝隙。

有光打进陈琦的眼中，使他目眩。

他不由的闭紧了眼睛，在完全陷入黑暗后，陈琦只能祈祷屋中人还未发现。

几个呼吸之后，短暂的“失明”结束了，陈琦看见了这个独特草棚里的景象。

无人，

只有牌位，

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