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语“清净”,乃是自心而发之清净心,是为无诤、不贪、自然、随缘......
马建成记得自己有一次行路遇雨,便入了山,住在一寺庙里,听了几个老和尚讲了一夜的佛家道理。待这些老和尚讲完清净之后,天也快亮了,马建成站起身拍拍屁股,几刀剁下几颗光亮的脑袋,揣着庙里和尚们刮来的金银踹门离开了。
什么狗屁。
“马爷,弟兄们都到了,在院外等着呢。”
到时候了。
马建成笑了,伸出手拍了拍来人的肩膀。那人吓得一哆嗦,但转而又在脸上挤出了十分笑意。
“干的不错,事要顺当的办成了,马爷答应你的,一分一毫也不少你的。”
那人依旧低着身子陪笑,只是呼吸开始有了微微的急促。
马建成对着外面招呼了一声,几个心腹兄弟走了进来。见马建成似是有大事要交代,便都止了交谈,各找地方坐下了。
马建成端坐着,环视了一圈后,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明天,城里头那个老贺,要带着大小官员去祭拜,基本上各衙各司的管事的都会去。祭拜前前后后得两三个时辰,也就是说,这两三个时辰,是城里最热闹也是最好下手的时候。把你们叫来,就为这事。咱们这会儿定好了,申时之前弟兄们就分批潜入城里,到已经联络好的人家里藏下。等到明天,咱就给来个大的。”
众人都被这个突然的决定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有人眼珠子开始乱转,有的人抓耳挠腮的不自在。更多的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屋中的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有人忍不住了。
“三......马爷,是不是有点太急了,这...这弟兄们都没什么准备啊。再说,那姓贺的也不是个猪脑子,说不定就等着咱们往陷阱里撞呢。”
马建成见其他人也都点着头,知道一众弟兄都有顾虑。他表面上神色未改,内心却是大大的叹了口气。
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要说是坏事,可这帮弟兄确实知道动脑子了,也知道权衡利弊,长远考虑了。可要说这是好事,马建成心里怎么着都不是滋味。以前个个都是提着刀就敢剁脑袋的主,从来也没说因为什么时机不对准备不足而畏首畏尾。
是好日子过得舒坦了,命是命了。
马建成想通了,这些跟自己一起打死打生十几年的弟兄就是惜命了,觉得过上眼下的日子就够了。一想到这,马建成恨不得站起来一人给他们一刀,让这帮蠢货再闻闻血的味儿。
可他不能。
马建成原本坐在高处,那是他特意叫人在屋中搭的高出地面一尺的高台。他动了动身子,跨下了台阶,从眼前这些老弟兄面前走了一圈。
眼神凌厉却面露苦笑。
“你们想的也没错,万一不成呢,岂不是现在的好日子也没得过了。命大点接着逃,命歹的就死了,是不是。可你们想过没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怎么来的,抢啊,抢河边的码头,抢城外的庄园,抢这村里本地人的田宅。你们哪个没占田没抢宅子,哪个不是拿刀架着人好左拥右抱。想想他姓贺的坐稳了位子,还能忍着不对咱们动手?到那时,现在咱弟兄吃下去的都得吐出来,你愿意舍了财?还是你愿意献了地?”
众人都有些不敢直视马建成,每个人的那点小心思都被马建成掏了出来,就挂在大太阳底下,晒着。
见众人如此,马建成停住了话头,他要再加把劲。
他指着先前在屋中的那人。
“都认得他吧,沈六。实话告诉你们,他不叫沈六,他叫沈继盛,就是这吴州人。姓贺的身边有个谋士,叫什么沈溪的,就是他家远支兄弟。”
众人惊愕的目光齐齐射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沈继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哪位来上一刀。他想往后躲,可马建成的大手已经箍住了他的左臂,拉扯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就是他,被派到咱这里头打探消息,可怎么样,现在也向着咱们,投了咱们,做了自家弟兄。姓贺的想让他给咱们传假消息,引咱们上钩,这什么意思?这就是他姓贺的早就想对咱们动手,你们还觉得能相安无事?”
众人的目光有了些变化,马建成看见有几个已经攥紧了拳头。
“他使计,咱们也使计。他想玩外虚内实的谋划,咱们就随他的意。现在,先手在咱们这,姓贺的根本就不知道沈兄弟已经是咱们的人了,这就是最大的胜算。明日事成,咱们就能杀尽城里的狗官们,马爷我也做上一回这个使那个使的。你们一个个的,也都有官当,想做县老爷的,咱就杀了那个县官,换你做,不比如今风光?”
“干了,马爷,我干了,等做了那一票人,让兄弟我也过过当官的瘾。”
“就是,干了,咱兄弟哪个不是贼窝里混大的,哪成想有天还能做上官老爷。到时候可得叫他十个八个小娘子,陪咱在在那州府公堂上乐呵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