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徐福问道。
玉牌上的话毕竟是传了出去,也许府里有宫里的暗桩。
盖聂记得嬴政听到那四句话时,沉沉一笑:“这么说,是老天也想保她了?”
嬴政捏碎了指中的白贝棋子,一字字冷冷道:“嬴氏的江山,盛衰存亡,用不着羋氏的人插手!”
尽管只有府中十年以上、家人又被保护控制起来的府人和心腹的太医才能够进出嬴紫的房间,一应汤药饮食也由他们负责,尽管华阳太后甚至派了心腹的嬷嬷来安胎,嬴紫还是在第八个月全身发起了毒疹。
问题出在被褥上,大概也是看别处实在滴水不漏,才会想到在府里浣衣的皂角粉上下工夫,毒散在水里,水是减弱毒性的,浣衣的府人又是末等奴婢,一向少人问津的。
疹子发出来的那天,有人想到被褥,去浣衣房一查,才知道已经有三四个府人因为双手僵直而被迫告假了。
当年的婢女说,嬴紫脸上、身上都起满了毒疹,痒的厉害,那种深入骨髓的痒,让人抑制不住的想挠、想磨、想寻死,只好绑着她双手双脚,要么睡不着,要么睡着了也挣扎得厉害,手腕脚腕上一圈一圈的青紫。三天后,疹子化了脓,发出腥臭气味。
汤药、烫敷、针灸、招魂……所有的方法都用上了。
羋斓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徐福握住她的手,把手心里的温度传递过去。
太医们商量出两种方案:第一种是以毒攻毒,可以救大人的命,但是身子自然是坏了的,好好调养可保三五年,这个孩子十死九畸。
第二种是催产,也是催命,七八碗牛膝红花汤灌下去,是催生还是堕胎,全凭孩子造化,但是大人是活不过当天的。
嬴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静静地思考着。因为全身极痒,忍不住去搔,很容易伤着自己,所以她被布条紧紧缚着。只用柔软透气的绢被轻轻盖着,透出一张脸。
“我理解她当时的决定,那不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天性,也是一个女人、一位公主的尊严。”羋斓渐渐平静下来。
嬴紫当时正值双十年华,和英妃虽并称一时双玉,但娇娆灵艳犹有过之,是名副其实的秦国第一美人。她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像个怪物一样被束缚了手脚,变得丑陋可怖,甚至肮脏腥臭。她要把她的生命、她的美丽、她的骄傲在她的孩子身上延续下去。
徐福觉得她过于把华阳太后的影子强加到她心目中的母亲身上了,也或许只是内心深处不想承认,自己挚爱的母亲是因为自己而死。
“天下有很多难产而死的妇人,有的还是一尸两命。你没有辜负她,你活下来了,你是值得她骄傲的。”徐福的声音很安详。
太医着手准备催产。消息传进宫里。
“今晚你再去一趟昌平君府。”嬴政向盖聂低语一番,“做的隐秘些。”
盖聂知道这是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但他一点都不想要。他试着道:“太医说,璟阳公主怀的是女胎。女子终究不能像男子……”
嬴政毫不犹豫:“牝鸡司晨,甘泉宫一个,华阳宫一个,还不够孤操心吗?”
华阳宫是华阳太后所居的宫殿,甘泉宫是他为母后修建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