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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第六·小镇故事

南宫元的成名武器,是一把玄铁所铸的奇形巨剑,重一百七十六斤,名为“玄错”,形制与寻常宝剑不同。他干脆让工匠参照“玄错”样式,雕刻了一批石像,有南宫弟子任职的地方,南宫元就命人放上一座,表示这里受南宫世家保护。当然,这是要按月收费的。

不过对官府来说,这座雕像的威慑力,比几百个差役士兵都管用,减少了许多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治安乱象,因此大到州郡主官,小到市镇之长,纷纷慷慨解囊。随着越来越多的大城小镇立上了石剑雕像,南宫家和官府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

同官府搞好关系后,南宫元开始广泛涉足生产、加工、贸易等各类商业。特别是在贸易上,有南宫家的精英弟子押送货物,不管到哪里,当地三教九流都要给南宫元几分面子。

不是没人挑战过这位武学高人的威信。七年前,九宫山的无常双煞,带人劫了南宫家押送的一批价值五千两的皮货,还杀了一名弟子。南宫元听说后,派长子南宫无敌出面,单人独剑杀败九宫山五百山贼,把无常双煞打成重伤,又绑在木杆上游街示众,直到他们哀叫够五天五夜,才挥剑给了个痛快。从那以后,再没有黑道敢打过南宫家货物的主意。

在南宫元的助推下,岭南的土产资源被整合远销各地,农工商收入都水涨船高。因此,虽然大家都知道,南宫家主从中获利最丰,但对他没什么怨言。随着经济繁荣,庠序之教也大为发展,民智渐启,医道等百业也随之兴盛。

对于这种现象,当地官府自然是喜闻乐见。岭南虽属大周治下,但名副其实的“山高皇帝远”,驻军力量相比北方颇有不足。南宫家虽然强势,但向来守法不逾矩、遵纪不越轨,和他们共事,既有剑锋上的保护,又有钱袋上的支持,傻子才不合作。因此多年来,岭南之地流转“只知南宫氏,不知周天子”之语。

听完老乡绅的讲述,楚惜花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成语,险些脱口而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好,他及时伸手把这句话按回嘴里——说南宫元“得道”,倒没什么大不了;但把面前的老乡绅比作“鸡犬”,想来他不会十分高兴的。

***

三人在老乡绅指点下,寻了市镇上一家最大的酒楼,来到二楼,找了副临街座头,点了些特色菜品。岭南菜风味别具一格,烧鸭、菠萝咕咾肉、蜜汁叉烧等几样偏甜的菜式,甚合楚惜花的口味,引得他大快朵颐,得其所哉。一旁的姚广则是吃一口肉配一口烧酒,喝得不亦乐乎,还把酒葫芦递给楚惜花,逗他喝酒。楚惜花坚持不喝,对姚广龇牙咧嘴,两人哈哈大笑。

一路走来,两人已经十分熟稔。楚云天在家乡颇有名望,又慷慨仗义,家中常有客人到访,到了用饭之时,往往有访客留下吃饭。酒之一物,作为延客必备,也成了家中的常见之物。

起初,楚惜花在旁看着父亲和客人推杯换盏,听他们讲些江湖掌故、奇闻异事,感觉十分新鲜。酒到浓处,有人击节长歌,有人慷慨陈辞,真情流露,气氛热烈,让他很受感染。但时间一久,他却开始反感宴席。

原来有的客人,平时举止得体,三杯两盏之后,开始言谈失常。有的客人,平时衣冠楚楚,醉意上涌,会钻到桌子下面,倒头便睡。甚至喝有人醉之后,言行大变,拍桌怒骂、拌嘴吵架、砸碎酒坛……让楚惜花很是讨厌。和他们一比,喝醉后吐的满地都是,趴在上面死活不起来的,反倒是酒品良好之人了!

每当酒席结束后,看着那些客人被家属好说歹说带走,楚惜花心中的反感就加深一层,也越来越不愿上酒桌了。长此以往,他连带对酒这种东西,也是好感缺缺,甚至有些讨厌。即使王翰再写“葡萄美酒夜光杯”,乐天再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李白再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也敌不过楚惜花心中的反感——酒这东西,他一点都不想沾,甚至闻到味道,都想远远避开。对酒宴这种场合,他更是避之则吉。对酒客这类人,他心中都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距离感。

起初,看姚广到家中作客,喝得酒气熏天,楚惜花一阵头大,只想他赶紧离开。不过,后来见他豪饮醇酒,却始终眼神明亮、毫无醉态,对父亲的崇敬之情又是发自内心,连带对自己都是关爱有加,楚惜花才渐渐接受了父亲的这位结义兄弟。何况,楚惜花生性不爱作伪,喜欢真心诚意之人,讨厌阳奉阴违之徒,姚广又性格爽直,一路南行,两人不仅是叔侄,更成了好友。有些不想对父亲说的心事,楚惜花反而愿意悄悄告诉这位二叔。

不过此刻旁边桌上的几个青年,身穿武士装束,喝了点小酒便吆五喝六,让楚惜花感觉有些厌烦。哪像另外一桌,几个黑衣男子,喝醉了只顾埋头大睡。那老乡绅也和生意伙伴坐了另一桌,见楚惜花游目四顾,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向他致意。楚惜花咧嘴一笑,捧起水碗,遥遥回敬,心中那点不快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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