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一脚深一脚浅,跟着那群容光焕发的侍卫们走,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就让县太爷等等了,这两坛子酒加起来一百多斤,他这把老骨头,吃不消啊。
好在酒肆距离县衙并不远,不过转了三条街便到。
走后门进去,掌柜刚放下担子喘口气,就见一直走在前面吊着他的侍卫。举棉花似地,一手一坛子酒走了。
临了还道:“算在县衙账上。”
“是。”
掌柜拖着扁担,踉跄而出。心里头一口气憋的难受。“贵人呵!”
正走着,有个提灯的的书生,夹着一本书擦身而过。天色太暗,掌柜看清了提灯书生,那书生却看不清暗色里的掌柜。
等人走远,从后门进入县衙。扶着墙根歇脚的掌柜,啧啧称奇。
“这不是张家那个上门女婿?深更半夜,到县衙干什么?和老人家我一样,送酒?”
“七月七鹊桥会,眼看着就不远了。保不准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夜深,露重。
悠悠扬传来梆子声,子时了。
这边掌柜一脚深一脚浅,另一头送走张善行的小二,见了店里的纸条,提着灯笼来寻。
“您老也不等等,还是我背您吧。姑妈肯定又要骂。”
掌柜也不推辞。这店中小二是老妻的侄子,养在身边算是半个儿,接过灯笼,爬上他已经宽阔的脊背。爷俩在摇曳烛光下,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县太爷送回去了?”
“可不是,那三姑娘原来住在城西药铺的老宅子,要不是今天看到,我都忘了那地界。说起来,姑父啊您比县太爷重好多。”
“咄!这叫心宽体胖!”
“还体虚呢。您说县太爷和三姑娘能成不?我看着,还真是……话本子里怎么说的?就七月七葡萄树那个。”
小二想要挠头,却托着自家姑父的腿,只能低着脑袋往前走。
“我再说一次,就一次。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距离酒肆已经不远,一盏明灯亮着,照见了归途。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更夫路过,‘小心火烛’的悠悠调子,飞到天边去。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呼噜~~”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小二垂着脑袋,小牛犊似地一步一脚印,乌云散去,为数不多的星子,灿烂得像正午老树下,被疯长叶片割裂的光点。掌柜发出鼾声,随着归家的路近愈来愈响。
“这是以前人的相识么?张姑娘不知道如何想呢……”青年汉子的呓语,在踏入酒肆那瞬,被鸡毛掸子打碎。
他的姑母,掌柜的老妻单手叉腰,脸上横肉倒竖:
“你们爷俩去哪寻欢作乐了?!”
一番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