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
一别经年,终得再归之日。
站在巍峨壮丽的紫宸殿前,萧恪内心一阵澎湃。
不过不同的是,三年前他是一身文官服,站在离紫宸殿很远的地方,只有偶然从宣政殿出来时才能远远地眺望一眼;今时今日,他铠甲加身,两侧有婢女替他卸下腰间刀刃,躬身而立,余者引他入阁紫宸殿。
太后背手肃身而立,待她转过身来,看着年轻俊朗的萧恪,忍不住会心一笑,感叹道:“当真是年轻有为啊!”
三年不见,太后并未有多大的变化,可能唯一变了的地方,便是她那更娴熟的手腕和威严的肃杀之气,与战场上饮血的刀刃不差分毫。
北庭大都督苏欲言忍不住拱手道:“殿下,倒不是臣过于偏袒,此次与吐蕃一战,萧恪在其中功不可没,陇右之战不仅重创吐蕃大将阿伊什,更是收复失地安达、长庆。臣常听人说后生可畏,如今见了萧恪,方才忍不住感叹一句‘吾衰矣’!”
韩鸿照忍俊不禁,“苏欲言啊苏欲言,能令你这老头甘愿佩服的,想来世间也没几人了,如此大誉,萧十六郎,你这话怎么接?”
太后神色微敛,大笑过后,方是真材实料的试探。
萧恪嘴角始终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未因两人的情绪有任何起伏,听闻太后的话,又躬了躬身,惭愧道:“是苏将军谬赞了,其实这次陇右之战,不过是微臣误打误撞而已,倘若不是苏将军在一侧提点,想必微臣莽撞之际又该为将军添麻烦,如今听将军这般夸赞,微臣当真是羞愧至极,更别提是收回安达长庆二地,那根本就是将军的功劳,只是将军一向谦让,才会令世人误以为是微臣之功,臣真是惭愧呀!”
韩鸿照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萧恪不仅年轻有为,还倒是会说话,比苏欲言那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好多了。
于是,她微笑道:“你俩如此谦让,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桩美谈,于国于社稷的有功之臣,本宫一向开明的很,只要能为国家效力,功名利禄也不过是一升一敕之间的事。”
相反,若是有人胆敢阻拦她,不为她效力的臣子,若说是被贬那也是顷刻之事,参照下放楚州的东方瑶和废帝李陵,太后威严虽算不上帝王雷霆,却也相差无几了。
当下,两人唯唯。
“看什么呢。”
出了紫宸殿,萧恪向着某个方向望去,苏欲言一走出,见这毛头小子目光深沉而憧憬,会错了意,忍不住笑骂:“这宫里可不是好走的地方,眼珠子可要多担待点!”
萧恪一副受教的样子,道:“将军,你这次回长安,可要多待些时日再回去?”
苏欲言沉吟片刻,方道:“北庭有明寿看着,我走时也交代了,他为人一向谨慎,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许久未回家探望老父老母,趁此机会倒不如回家看看,对了,你呢,怎么打算的?”
最后这句话倒是问的有些有几分深意。
萧恪,你是想跟我去边关继续效力,还是留在朝中任职?
“将军,”对上苏欲言意味深长的眸子,萧恪并未怯弱,他静静道:“做臣子的,君王有令,不敢不从。”
苏欲言拍拍萧恪的肩膀,叹息一声,“好小子,你能有此等悟性,也不枉我对你一番栽培了,说到底,你今日的勋功,皆为你自己所取,我不过是相马伯乐而已,就算日后你要久居长安,我亦绝不会横加阻拦要你和我回北庭。只是有一点,朝中不比地方,多少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你,三年前你离开长安之时,应当深有体会,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轻易离开了。”
萧恪心中感动,“将军,我方才在太后殿下面前所言,实为心中所想。”
苏欲言哈哈大笑,“别婆婆妈妈了的小儿女姿态,将军我知道了!”
拉着萧恪便走了。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凝眸远眺的时候,有一双他看不见的眼睛亦是眺望着他。
“娘子不去见见吗?”
正在案前伏笔的章怀秋闻言,苦笑了一下。
如今的她,已是太后的近前人了,为人谦逊不要名利,多年来始终如一日的过着清苦的日子,替太后兼管内宫之事,这样的机遇,大有成为下一个东方婕妤之势。
只可惜,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映柳迟疑,“为何,之前郎君离开长安娘子还去送了,为何今日”
章怀秋眸光略黯,“映柳,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然强大,我便心满意足了。今日我不能拖累他,日后我也不会拖累他。”
她凝视着院中立着的那一片斜阳,多么宁静而安稳啊。
一个人的日子,其实也勉强可以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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