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得满身酒气,衣帽不整,咕哝着醉话就要往刘娥身上扑。刘娥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端起早先卸妆的那盆水,猛地一下对着龚美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龚美被她这一泼吓得有点懵,抬头望着房顶:“下、下雨了?嘿嘿,下雨没关系,快来呀良人,不要破坏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刘娥见他犹自未醒,冷笑一声,口中说道:“好呀,你且过来一些。”
龚美不解其意,凑到刘娥近前就要去摸她的脸蛋。刘娥见这畜生靠近,趁其不备,举起早先藏在背后的一块瓷枕,狠狠地砸在了龚美后脑上。龚美醉的七荤八素,被她一砸之下,摸了摸后脑,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刘娥站起来整理好仪容,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见这人毫无反应,方才确信他是真晕过去了。当下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将人拖出房间。又自院中的井里打了桶水,用绳子绑了吊在门梁上,那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床前。若有人自外间推开门,绳子一松,那桶水就会掉下来。
刘娥布置妥帖,拍了拍手,和衣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刘娥是被‘哗啦’一声巨响吵醒的,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龚美顶着一头水,落汤鸡似的站在门口。
刘娥坐在床上伸了懒腰,歪着脸望着他:“你醒了?”
龚美呼吸一滞,正要走进来,想到什么又犹豫起来,摸着脑后那块鸡蛋大的凸起,支吾道:“良、良人,你怎么打我?还、还把我扔在了外面。”
刘娥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先出去吧,我要梳洗。”
脑后的伤痛尤在,身上又湿了一大片的龚美不敢违逆刘娥的话,不情不愿的退出房间。刘娥见他走了,这才下床关上了门,穿好鞋袜在院子中打了水梳洗过。
刘娥洗漱的时候,龚美在一旁看着她,刘娥不耐他的眼神,问道:“你看什么?”
龚美似被蛊惑了一般,嘿嘿的笑着:“看你,好看。”
刘娥闻言,回头‘啪’一巴掌甩了过去:“还好看吗?”
龚美被她打得一懵,整个人顿时便清醒了过来,忙捂着脸和她赔罪:“是我冒失了,良人勿怪,良人勿怪。”
刘娥梳了个妇人髻,站起来对他说:“随我进来吧,把门关上。”
龚美望着梳了妇人头的刘娥,心中又是一动,忙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刘娥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她说:“龚美,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进来?”
龚美对她又爱又怕,小心翼翼的说:“为、为什么?”
刘娥突然重重的摔了茶杯:“我表兄给你的钱用着还好吗?”
龚美面上一僵,缩了缩脖子:“可是、可是我们都成亲了,这样不太好吧?”
刘娥一字一句道:“龚美,你给我听好。我们有言在先,这桩婚事做不得数。钱我表兄已经给你了,你也画了押,可不要忘了自己答应过什么。”
刘娥又道:“我知道我年纪小,又是妇人,力气远不如你。可你若敢迫我,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下地狱,你若不信,大可再试一次。”
“可、可是……”龚美脑后伤口尤在,自然不敢再试一次,但到底有些贼心不死。
“没什么可是的,想必你也知道,再过几日,表兄便要去汴京进学,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到了京中,表哥自会替你寻一桩好亲事,另外再替你置一处宅子,就连你送的聘礼钱,也会一应发还给你,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这些日子,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以夫妻相称。没有外人时,你年长我许多,我便勉强叫你一声世叔罢了。”
新娶的媳妇变侄女,龚美自然心有不甘。可一则他当初轻薄刘娥之后,便被庞修竹叫人一顿好打,又收了对方的银钱答应假结亲。二则刘娥实在彪悍,嫁过来不到两天时间,便将他打晕了一夜,他心有余悸。三则刘娥的确生的貌美又能歌善舞,可到底也只是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不值当什么。
龚美想通之后,自然安分起来。刘娥见状,这才略微放下心,她起身对龚美道:“我先去厨下做饭,那些嫁妆箱笼,你且打开看看吧,若有用的就留着,若没有,就都扔了吧。”
龚美见她说的随意,心中不解,忙去了昨日安放嫁妆的地方,拿出刘娥给他的钥匙一一打开。
刘娥米刚下锅,手中的菜叶尚未摘完,就听到了龚美惊异的呼唤声。
“侄女,侄女你快来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刘娥走过去一看,硕大的几个箱笼中除了头一个里装了些她的旧衣外,其余的里头装着的无一不是无人穿着的破旧麻衣和碎瓦片。
刘娥心道果然,转身对龚美道:“我的衣服留下,其他的都扔了吧,箱笼留着,我们搬家的时候用。”
龚美心中不忿,但却无可奈何,他和刘娥毕竟只是面上的夫妻,刘娥尚且不怒,他自然也没有怒的立场。
自从那日之后,龚美倒真的和刘娥合作起来。他每日里去三里外益州城中的银器铺里替人打造银器,晚间方才回来,有时候回来时喝得一身酒气,刘娥也不理睬,只每日在家关门闭户,安心读书。表面上看起来,这两个人倒真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如此,一直过了半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