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院桥多是一些小摊贩、手艺人家的住所,此间的人们多不富裕,每日里起早贪黑才勉强覆得住高额的租金与一日二餐。
刘娥他们回去的时候,沿路见到许多晚归的邻人,这些人大多行色匆匆神情疲惫,但见到刘娥一行人都忍不住驻足打量一番。他们三人中,庞修竹自不必说,他是益州知州的小衙内,自然穿着不俗;刘娥生的年轻娇俏,又多蜀中女子的玲珑精致,也是个引人注意的;便是小厮执墨,亦是生的白白嫩嫩粉雕玉琢一般,实在不像是在染院桥赁房子住的。
执墨见那些人一个个打量他们,不由得好奇,走到庞修竹身旁小声问道:“三郎,那些人何故都盯着我们看?”
庞修竹不语,脚下的步子却是迈得更大了。刘娥见庞修竹神色颇为不快,自然明白他是为了什么,因此也忙快步跟了上去。执墨看不懂两个主人为何突然都走得这么快了,但他是做仆从的,自然是紧跟着主人了。
此地距离刘娥他们的宅院仅有一个丁字路口,再拐个弯而已,三人不过片刻就已经到了。
回到家中,执墨自去房间中整理铺设,刘娥则与庞修竹在院中闲话。
刘娥深知庞修竹脾气,见他此时神色不虞,忙抢先低头认错:“对不起表兄,我错了。”
庞修竹的怒火果然已散了一半,他冷笑道:“你又如何对不起我了,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刘娥忙道:“表兄何必出此言,是轩仪不对,不该擅作主张于闹市中播鼗,可我……”
“可你只是为了在人群中博一个名声,以求明日演奏时更多人观看,好赚到足够的钱来养活你我三人。”
“表兄……”
“轩仪,我知你素来主意大,又真心待我,可你怎未想过,我是家中男子,赚取一家生计自然是该由我来。何况我来时带了那许多蜀锦,又如何换不来几个钱,何须你如此?再说那龚美我已报了官,如今的开封府尹正是当今陛下胞弟,他手下能人甚多,想来不过数日便能捉回龚美为你我讨回盘缠。你又何苦若此?”
刘娥笑道:“表兄可是忘了你今次来京所为何事?如今我们盘缠已丢,唯有那些蜀锦可做人事赠予国子监诸人,又怎能轻易发卖?而你此来一为求学,二为求官,岂有不入学反操持家计耽搁前程的道理?一时的辛劳与永久的荣华富贵乃至报仇雪恨孰轻孰重表兄竟不知了吗?再说,任那开封府尹大人如何厉害,也无法在短短数日内捉拿一个毫不知所踪的老汉归案。何况,他便是归了案,表兄那些盘缠只怕也不剩多少了,为何又要寄希望于此呢?”
庞修竹闻言默然,叹道:“我总是说不过你。”
刘娥笑道:“表兄君子坦荡,不与妹妹计较罢了。只是日后还需表兄用功读书,好让轩仪也早一日沾光啊。”
庞修竹道:“既如此我也不好再言其他,只是明日带着执墨一同去吧,他虽顽皮,但到底是男儿,总能护着你一些。”
刘娥失笑道:“表兄太多虑了,不过,就依表兄所言吧。”
二人商议已定,这才各自回房睡去。
如今条件简陋,京中物价又极贵,因此便执墨暂时与庞修竹同住一间,刘娥自住一间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