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益丰最后与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是难过的。
可是当他在她的怀中断了气、失去了温度。
英莲发觉一切都开始不真实了。
连他人与她交谈,都好似隔着一层雾似的。
尤其是在葬礼上的几日,都是别人叫她哭她就哭,别人叫她跪她就跪。
什么心如刀割,什么肝肠寸断,她一点也没体会到。
所有人都说施益丰不在了,可他怎么会不在呢?
施纪泽与甄纪潜才四岁,还没有真正理解什么叫死亡。
只是别人告诉他们,他们的爹不在了,以后没有爹爹带他们听书,给他们买好吃的了。
这么一想,确实是该难过的,跟着大人哭了几场。
娘亲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们说什么,她都许久才能反应过来。
施益丰的葬礼是南琼染疫后的第一场葬礼。
全城差不多每家人都去了施家吊唁。
过去的一年里,这个城中,又有谁没有受过施益丰与英莲的帮助?
甄士隐与封氏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双双病倒。
是以去槐县的只有李永年一人,阿蛮在家中看顾。
原本总要等施家来人才能下葬的。
可是京城距离南琼一来一回得两个月,施益丰又是染疫而亡,连停放也不能,等不到施家来人。
“我们的马快,待我回京时,亲自告诉施伯父与柳婶子吧。”
李永年拦住了英莲往京城送信。
阿蛮嘴笨,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英莲。
其实她连自己也宽慰不好,总是想起在宛阳时与施益丰一同玩闹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刚离开拐子窝,一切都陌生而恐惧。
若不是施益丰成日里的插科打诨,那段日子也不知该有多难熬。
彷佛闭上眼就能看到他满脸不在乎的模样,“你是人又如何?熊又如何?总归我认你这个朋友不就是了。”
从槐县回来,李永年踏入施府,便看见英莲站在院中怔怔地看花圃中的花。
她瘦削得紧,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
“嫂嫂该歇息歇息才是,嫂嫂如今这般模样,要大哥如何走得安心?”
良久,英莲才抬头看向李永年,她歪歪头,“不安心,为何不回来?”
李永年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只是喉间发出一声呜咽,立即闭上了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待泪意过去,对英莲道,“我跟阿蛮就要回京复命了,哪怕只为着二老和两个侄儿,嫂嫂也该保重自己才是。”
两人回京要收拾东西,英莲帮不上什么忙,站在一旁又碍手碍脚的,便回了后院。
先去看了两个儿子,他们午睡还未醒。
行至她与施益丰的卧房门口,英莲边打起帘子边向内走。
“绘声,院里的月季开得正好,你上回不是说……”
说到一半,英莲噤了声,门帘重重落下。
英莲此刻才如梦方醒。
原来,她的绘声,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