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容终于有勇气在长平面前挖出慈光展这块痈疽,长平的心结得以解开。
几天后长平遣散府中的仆从,将家产悉数变卖,收好行李,用三尺丝帛包起长发,换上一身男装,拿上剑打马到长公主府。
长平决定去南琝,即使瑞祺死了,她也找到她的坟陪着她。
毓容送她到府前,长平骑上马正要走,毓容让她等等,旋即吩咐金猊备马车,她想送长平到城关。
长平在马上笑道:“毓容姐姐老了,马也骑不动了。”
毓容被她一激,定要骑马出去,金猊怎么劝都不听。
“你越来越啰嗦了。”她对金猊说。
出了城关,上了落马坡,长平勒住马,望着延伸向远方的大道,春晖照在她和毓容的脸上。
毓容也勒住马。
“长平,南琝山高路远,你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长平决绝地说。“一个人在府中的日子太难熬。只有在找瑞祺的路上,我心里才好过一点。”
长平望着前方,好像瑞祺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你知道怎么去吗?”毓容了解她的个性,也不作劝阻了。
只有迈上这条路她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长平说:“沿着归云江一直往南,总会到的。”
她拨开被春风吹到脸上的垂带,飒爽地甩到背后,笑着问毓容:“还记得小时候你我在校场赛马吗?你从来没赢过我。”
毓容抓起缰绳,年少时的好胜心从心头涌起。
“不如在这再赛一回,这回我一定……”
不等毓容说完,长平手持缰绳,策马扬鞭,已奔远了。
“你回回就是这么赢我的!”毓容在后面喊。
“毓容姐姐,我又赢你了!”
“长平!路上千万小心啊!”
“回去吧,长公主。”金猊在落马坡下,他不放心,也骑着马跟到城关。
长平走远了,金猊把毓容从马上扶下来,毓容让他去雇一辆马车,她在马上颠得心直颤,不能再骑了。
殷随听同僚说,南琝都是野人,惯会折磨人,和亲的公主八成不是好死的。
瑞祺的死讯让殷随心痛不已,每日进了府衙又不得不听这些议论,便告了病假,回府上清静几天。
恰逢暮春节,街上有游春灯会。月隐想出去看花灯,说有个高兴的事要告诉他。
殷随说自己没心思去,就躲进书房,月隐默然回屋。没一会祥云就丧着脸来书房找殷随。
“公子快来看看吧,夫人也不知怎的受气了,哭得好伤心。”
“离梦丹吃完了?”
“这回用不上离梦丹。”
“知道了,你先回吧,我等会就去。”
殷随叹口气把书撂下,进了房,月隐坐在床边哭,簪英在一边给她擦眼泪。
“你现在哭得越来越没道理了。”殷随坐下说道。
簪英边给月隐擦眼泪边说:“谁说不是呢?前天才吃的离梦丹,这两日兴致正好,我不在跟前一会,好好地又哭上了,敢是这院子有什么脏东西冲撞小姐?”
簪英含沙射影地骂殷随,殷随忍着气说:“我看,一阵轻风也能把她给冲撞了。”
月隐抽泣着说:“夫君这么嫌我,不如写一纸休书,省得让夫君心烦。”
“你……”殷随站起来,背着手疾步走到窗户边,“你简直无理取闹!当初瑞祺去和亲,我要送她,你闹脾气,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殷随走到月隐面前,语气更激动了几分。
“现在她死了,她被南琝人折磨死了!你明知道我一直因为瑞祺的死难过,你偏要我陪你去看花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也会难过的啊!你有安慰过我吗?”
殷随晃着月隐的肩膀问她。祥云赶忙拉开殷随,簪英挡在月隐身前,气红了脸,为月隐辩驳。
“公子单知道自己,可知道小姐在大夫人寿辰那日受的委屈……”
“簪英!什么都别说了。”月隐哽咽着打断她。簪英还是照说。
“公子要送人便去送人,要陪小姐便好好地待在太师府,答应了谁就做到,半道上跑去,人也没送成,又让小姐遭人嘲笑,公子自己做事不琢磨,没思量,欠妥当,怎么反过来怪起小姐?”
“你……”
殷随气得举起巴掌要打簪英,月隐瞪着他,他自知簪英说得对,又将手放下了。
“这样个闹法,迟早有封休书在那等着。”
殷随摔门而出。
月隐抹去泪水,簪英让她不要气,她挤出一点笑说:“我没事。”
走到流芳园,殷随叹出口气,心想刚刚把话说重了,又觉得内疚。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月隐一哭,殷随对她就只剩两种情绪,无法压制的心烦,和心烦后的内疚。
流芳园内百花竞放,抬头是梨花飞舞,远望是桃李争春,丁香、月季、海棠、玉兰姹紫嫣红,芍药、芙蓉、牡丹、茶花争奇斗艳。
殷随无心赏花,走到桃树下折了一枝桃花。
青伶和香袖在花棚里糊灯笼,小常帮忙削竹片,做灯笼架,泉生在纸上画花样。
殷随走进花棚,看着一地的竹片彩纸,问他们这是干什么。
青伶糊好一个八角灯,举起来给殷随看:“我们在糊灯笼,公子也来糊一个?”
香袖挑了个圆形灯架给殷随:“公子也做只玩玩。”
殷随扔了桃枝,接过去,在竹架上刷上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