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点金阁出来后,春草还是愤愤的,虽然扳回一成,但始终有些不舒服。
本想与小姐出来散散心,却不想遇到这样叫人晦气的事情。
喜宝能看出春草的担心,但她觉得真的无所谓,这就好比指着一个人尽皆知的美女说你真丑,那美女只会一笑了之,若是真的貌若无盐,那生气才是应该的。
“小姐,西市咱们逛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去看看东市可好?”他们已经逛到最西边了。
有几个穿着学士服样的公子路过,春草突然";呀";了一声:";小姐,今日殿试放榜,三爷他们该从朝门大街游街回来呢!";她眼睛亮晶晶的,";听说前三甲要簪鲜花、系红绸,比正月里的灯会还热闹!";
殿试要三天,今日正好是该回来的时候了,考没考上的,都值得好好庆祝一番。赵家李家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李公子与他们家三爷回来了。
她拉着喜宝的一只手道:“小姐可想看看?”保不齐他们家三爷跟未来姑爷就在里头呢。
若是姑爷三爷都考中了前三甲,那他们家小姐就更有面子了。
喜宝一愣,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香球下的流苏,想到这些时日李修对她的疏离,她抿了抿唇,觉得或许李修不愿意看到她呢。
人家都不待见她,她却在上赶着前去,多不体面。
她望着春草期待的脸,轻声道:";再说吧,先去东市给三哥挑份礼罢。";
“哎。”
听到喜宝没说给李修买东西,春草也不担心,依旧是笑眯眯的,小姐闹脾气呢,“奴叫车,咱们乘马车去。”
在东市西市的街边就有专门租马车的车行,里面的马车有不同的档位,同时还有出租轿子服务,因为要人力抬轿,故而价格要比马车贵得多。
高级的车夫马车都很体面,车夫穿着干净整齐的青布褂子,马车里面还配着小榻茶炉。
喜宝不爱坐轿子,春草便去问了马车的价格,挑了辆看起来更干净的,扶着喜宝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时,点金阁的那对主仆也出了来,看阿桃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春草冷笑一声,心里骂了句“小蹄子”,随即撂下帘子对车夫道:“劳驾您,去东市。”
车夫应了一声,一下跳上车辕,“您二位坐好喽,”便哼着曲子,慢慢的驾着马车往东边赶去。
......
西市没有小摊位,只有一家家鳞次栉比的铺子阁楼,规整富贵,若是口袋里没几个子儿,绝没有底气走进去。
但东市与西市截然不同,东市是摊位与铺子连在一起的。
裹襆头的货郎敲着梆子唱";长生轩美香皂,洁面洗衣样样好";,穿短打的小童兜着篮子在人群里泥鳅似的钻,逢人就问要不要瓜子花生,糖块毛豆。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上到字画古玩、文房四宝,下到芝麻饼子羊肉包子,间或夹杂着几家老字号的茶肆,少了些纸醉金迷,多了几分朴实的烟火气。
各家招揽生意的小二在门口吆喝,声音此起彼伏。
喜宝一时新奇,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对春草讲:“倒像是乡下赶大集。”
春草也道是。
“东市到了,您二位慢着些。”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仆互相搀扶着下了车。
短短的一段路,车夫要了八文钱,春草付了钱,又叫车夫把他们买的物什送回家里去,自己跟喜宝两手空空的站在东市的大街上。
二人吃吃喝喝,逛着逛着就到了中午,春草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喜宝大多数都是在听,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春草心底叹了口气,小姐这是情窦初开,知晓情事了。
小姐这样不开怀,她也不好受,小姐待她极好,她也想为了小姐做点什么。
春草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头目,恰恰好二人走回了朝门大街,见不少人都匆匆往这里聚,就连摊上的小贩也往这儿跑。
二人面面相觑,难道金科状元已经要来了?
春草拉住一个颤巍巍往那赶的老人,问道:“敢问老伯,可是状元郎要来了?”
“早着呢,得到未时才能来,咱们都是来提前占地方的。”他扫了一眼喜宝跟春草,见二人打扮不像是缺银子的,便笑了笑嘱咐道,“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若是要凑热闹,去酒楼找个雅间,风景好,又开阔,东顺酒楼还能听戏打发时间,莫要来人挤人的,人多出的乱子也多。”
“哎,多谢老伯。”春草闻言,福了个身子道谢,那老人摆了摆手,往对面的茶摊子走去。
喜宝眼睛看向别处,耳朵却一直竖起来听着。
春草见自家小姐不吱声,但瞧着是有些意动的样子,便笑容满面的挽了喜宝的胳膊,道:“小姐,奴请你上楼喝茶水,这酒楼里还有说书唱戏的,打发时间最好不过。”
喜宝顺水推舟,左右今日也无其他事情,便就凑凑这鼎盛的热闹吧。
......
东顺酒楼是大朝国都城里的老字号招牌,端的是大朝国酒楼界的牌面,飞檐下悬着十二盏花灯,每个月的花灯都不同。
据说因为祖上的西蜀人,故而根据西蜀那边的十二月市定做了不同的灯,用料讲究,工艺精巧,亮起来上头的画栩栩如生。
喜宝临窗而坐时,正逢跑堂送来一碟桂花蒸糕。
雅间的门开着,这样楼下唱戏的声音便能传上来,春草殷勤地布着茶具,余光却瞥见门口闪过一抹桃红裙角——竟是点金阁那个叫阿桃的丫鬟,正扶着她的好“阿姐”往雅间去。
";真是阴魂不散。";春草心想,一不小心力度就重了些,茶盏溅出的水珠在桌布上洇开几点深色。
喜宝却没发觉,只出神的望着楼下的糖画摊子,老艺人舀起金灿灿的糖稀,手腕轻抖便画成个小兔子,小老虎的。这倒让她想起小时候,李修总是舍不得吃自己的糖画,总在喜宝吃完了,再把他自己的给递过来,笑眯眯的看着她吃。
“哎....”喜宝惆怅,怎么长大了事儿就这么多呢,还是小时候好。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此刻就把李修就地正法。
“赵喜。”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喜宝与春草同时转过头,看向门口。
一少年郎斜倚在雕花门框上浅浅笑着,玄色锦袍衬得他肤白唇红,褪去以前的跳脱,看着气质沉稳,似是成熟了不少,身材更显得挺拔了些,“好久不见,赵喜。”
“见过世子。”春草早在孙景熙进来的时候就低头屈膝。
一见到孙景熙,春草心里警铃大作,小姐看不出来的事情,他们这些旁观者可清楚,这孙世子怎么看也是对他们小姐有几分意思在,她可要时刻关注着,切切不能叫孙世子给撬了墙角去!
孙景熙挥了挥手,春草就退到了角落里去,不动声色的看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