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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掩人耳目 混淆视听

沈默久的表白给侯丽英留下了较好的印象,她看着沈默久那只打着石膏的左腿,关切的问:

“伤得很重吗?”

沈默久点点大肉头:“膝盖以下粉碎性骨折。我这点伤和七个孩子的生命比起来,那简直是九牛一毛啊!哎呀,当时那形势可是紧张得很哪,眼看着吉普车向着七个孩子冲过去了。我也是慌神了,心想,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就在这时,我耳边响起了伟大的教导,‘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它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能被敌人所屈服。不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我眼前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英雄形象,作为受党和人民多年教育的雇农出身的知识分子,此时此刻怎能无动于衷啊!我毫不犹豫地伸手使劲扭转方向盘。我知道,这一扭方向盘,自己的小命可能也就一下扭到马克思那里去了,那也得扭啊,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阶级弟兄的孩子有生命危险吧。吉普车瞬间转向右方,撞在路边的护路树上。我,咳,什么都不知道了。今天能活过来,我要感谢我们伟大的党和革命的同志们啊!”沈默久两眼饱含着泪水,拿起床头桌上的一块纱布准备擦眼睛。

李莉心中暗笑,这也正是刚才和白雪吟来采访时的那一套话,当时白雪吟就问沈默久,时间那么紧张,你还有时间想到教导,想到无数的英雄形象吗!

沈默久咧着厚嘴唇子傻笑着说:“都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一闪而过,就给我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侯丽英说:“沈默久同志,请把事件的过程再详细介绍一下吗?”

沈默久从病床边的床头桌抽屉里拿出打印好的材料,说:“事件经过我都整理好了,由政治部打印了几份,政治部领导是为了照顾我沈默久的健康,免得我一遍一遍的再重复讲述了,给您一份吧!”

晚上,侯丽英和李莉都住到了白雪吟家里。

白森也很高兴,这个家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尊贵的客人住在家里,他杀了两只鸡,亲自下厨房为她们准备晚饭。

三个女孩子回忆了在省广播电台举办的学习班,那近一年的紧张学习生活。

白雪吟问侯丽英:“你现在是借调,那是不是能留在省台啊?要是留在省里,以后我们到省里办事可就有个去处了。”

侯丽英笑着说:“省台可不缺我这样的人,现在调个人多困难哪!我实话告诉两位同学吧,我爸爸去世后,我妈妈一直独身生活。亲戚们给我妈妈介绍了一位教师,就在你们蓉阳县,是中学教师。我妈妈说这位教师人挺好的,这位教师也很喜欢我妈妈。我妈妈准备到蓉阳县来,就牵挂着我这唯一的女儿,我也想调到蓉阳县来,这次来蓉阳,也是借着来采访了解一下调转的情况。”

白雪吟好奇的问:“你妈妈认识的中学教师叫什么名字?可能还是我们的老师呢!”

“雷鸣,听说个子矮矮的,是教数学的。”侯丽英说。

李莉高兴的叫着:“原来在一中,曾经是我和雪吟姐的班主任!雷老师可有学问了,人很正直,还写得一手好字。”

白雪吟说:“雷鸣老师原来在一中教务处,因为得罪了工宣队的二驴子张三,被说成反对工宣队,停止工作反省了好长时间,是县里当时的革委主任吕向阳说了话才恢复工作的,现在是八角亭中学的教务主任。这位老师是很有才华,同志关系特别好,他对学生,就象对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似的。”

“我妈妈也说人挺好的,当老师的品德修养都错不了。”侯丽英说。

李莉不同意侯丽英的看法:“也不尽然,沈默久以前也是教师,人品就极差。告诉你吧,这沈默久外表看上去憨厚老实,实际上是蔫嘎咕咚坏,外号叫‘什么狗’!”

“是吗?”侯丽英感到很意外,“他这舍己救人的事影响可挺大呀,省红派政治部还准备上报到国家有关部门呢,说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学习活动的伟大胜利!”

白雪吟不想议论沈默久其它方面的事:“不管怎么说,这次他能舍死救人,这确实应该说是一种高尚品德啊!”

李莉不满意白雪吟的看法,她说:“要我看哪,哼,说不定还是假的呢,漏洞百出!咱们俩采访……”

白雪吟偷偷的捏了李莉一把,李莉不再言声。

侯丽英惊奇的问:“假的,怎么会呢?就是假的,那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白雪吟差开这个话题,提醒侯丽英说:“你明天找机会,就可以跟吕明修主任提出调转的事,县里调转干部的权力就在他手里,这事准能成功!”

白森做好了晚饭,来到正房客厅,高兴的说:“孩子们,开饭了。”

白雪莲和白雪峰也都听到了爸爸的话,走出来准备到东厢房去吃饭。

白雪吟向侯丽英介绍白雪莲和白雪峰说:“这是我的妹妹白雪莲和弟弟白雪峰。”白雪莲和白雪峰冲着侯丽英笑了笑,跟在她们后边进了厨房。

白森今天显得特别高兴,他亲自给每个人盛上饭,白雪吟想接过饭勺子,白森说:“陪你的同学说话吧,今天老爸为你们服务。”

侯丽英站起身来说:“白叔叔,我们这些晚辈的,怎么好意思让您侍候啊!”说着,就去抢白森手里的饭勺子。

白森笑着说:“你是客人,你请坐下,这样吧,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儿子白雪峰吧!”

白雪峰站起身来说:“好的,我给爸爸和各位姐姐盛饭。”说着,接过爸爸白森手里的饭勺子。

白雪吟觉得爸爸不会是因为家里来了侯丽英和李莉就这样高兴,一定还另有原因。她外头看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白雪莲,低声问:“雪莲,是不是觉得爸爸今天特别高兴?”

白雪莲点点头,说:“会不会是因为咱家来了两位客人啊,又好像不是。”

白森看大家都不动筷子,笑着说:“咱们别看着啊,吃饭吧!”说着,他先夹一个鸡腿放到侯丽英碗里,又夹一个鸡腿给李莉,李莉忙站起身端着碗接过鸡腿。白森对几个孩子说“自己夹菜吃吧,我杀了三只鸡,鸡腿儿是每个人一个。”

侯丽英咬了一口鸡腿,咀嚼了一会儿后,情不自禁的说:“这鸡肉,这么香啊!”

李莉吧嗒着嘴说:“白叔叔,这鸡是怎么做的,确实是太好吃了!”

白森很自豪的笑着说:“你们看看我这鸡是搭配什么材料做的?”

李莉说:“蘑菇炖小鸡啊!春节在家吃蘑菇炖小鸡也没吃出怎么香啊!”

白雪峰夹了一块蘑菇放到嘴里吃下去后,又夹了一筷子蘑菇说:“这蘑菇比鸡肉还香啊!”

白森笑了,说:“我儿子说对了,鸡肉所以这么香,就是因为有这个蘑菇啊。你们都敞开吃啊,炖了一大锅鸡肉蘑菇呀,足够你们吃的。”

李莉夹了两个蘑菇仔细看了看问:“叔叔,这是什么蘑菇啊?”

白森夹起一个蘑菇说:“这个蘑菇啊!是我今天早晨从后边的顾家山采来的,昨天夜里沥沥拉拉的下了一夜雨,早晨起来我就到后边的山上去了,却采到了这种稀有的蘑菇。这种蘑菇叫黄金菇,味道鲜美,香气浓郁。不管怎么好的厨师,没有好的食材,也做不出什么美味佳肴来呀。这也就和人一样啊,只要你是个好材料,无论早晚都会被启用的。”

白雪莲、白雪峰吃完了,白雪莲拉着白雪峰说:“小弟,走,咱们去学习吧,一定要像大姐一样,成为好材料。”白雪峰打着嗝和白雪莲走了。

白森看着白雪莲对白雪吟的态度有所转变,心里暗暗高兴,看起来,他和雪莲的谈话还是有作用的。

收拾完厨房,白雪吟和李莉、侯丽英见白森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纳凉,她们三个也都陪着白森坐在老槐树下聊天。

白森又说起吃饭的事情:“饭菜香不香啊?跟心情是密切相关的。食一碗人间烟火,饮几杯人生起落。”

白雪吟想到家里的种种悲痛的往事,感慨的说:“我爸爸的经历呀,够写成一本书了。”

白森看着侯丽英问:“你们几个聊天,我听到你们提到雷鸣老师了。”

李莉见侯丽英不好回答,就接过话茬说:“侯丽英的妈妈和雷老师是一家人了,侯丽英和她妈妈都要到咱们县来工作。”

白森点着头说:“是这样啊,好啊,雷鸣是一位有正义感的好老师啊!”

侯丽英说:“听我妈说是蓉阳县八角亭中学教导主任。”

白森笑了,他说:“教导主任现在是我,雷鸣老师现在是校长了,昨天局里宣布的。”

白雪吟明白爸爸为什么今天这样高兴了。激动的说:“祝贺爸爸!”

侯丽英和李莉也说着祝贺的话。

白森一脸严肃的说:“组织还是信任我这个老右的,我本身也不会让组织失望的。”

侯丽英回去不久,省广播电台、省报都报道了侯丽英的长篇通讯。省报以特号黑体字标题在头版头条发表了侯丽英的通讯,主标是:“无产阶级文化学习活动中的又一曲凯歌”、副标题是“——沈默久舍生忘死勇救七名儿童”。

蓉阳县革命委员会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作出了“向高高举红旗、舍生忘死勇救七儿童的英雄沈默久学习的通知”。

孙志权到蓉阳上任为县委书记、县革命委员会主任第一天,吕明修等人陪着他到医院来看沈默久。

孙志权说:“我代表蓉阳县五十万人民来看望你这位英雄,你为文化学习活动争了光,你为蓉阳县五十万人民争得了荣誉。”

这评价多高哇,沈默久心满意足了。

不久,沈默久出院了,左腿由于粉碎性骨折,加之医疗水平限制,短了一小块,走路就象是蛙泳一样一窜一窜的;但沈默久内心很高兴,心想,用这点不影响吃喝玩乐的小毛病换来那么多的荣誉,是非常值得的。

沈默久被提拔为县革委办公室主任,一步登上了正科级,又站在一个显赫的位置上。

沈默久十分得意:我沈默久家可是祖坟冒青烟儿了,祖宗八代也没有一个在政府干事的,今天出了我沈默久这么个当官儿的,给老沈家增光添彩了。

在当年年末的各种评选中,沈默久戴上了如下头衔:

学习……积极分子;无产阶级红色知识分子;“五讲四美”标兵;五好战士;优秀干部;见义勇为先进个人;活学活用、学用结合先进代表;被破格批准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沈默久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像沈默久这种人一旦手里有了大权,他会踏踏实实的为党的事业和人民的利益着想吗?绝对不会的。但是,当时的天气和环境却非常适合沈默久这些异类植物的生长。

古人有言:“君子改过,小人饰非;改过终悟,饰非终迷;终悟福至,终迷祸归。”人民的正义是不允许邪恶存在的,沈默久一类阳奉阴违的势利小人,终究会有大祸临头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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