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鸣神色不明地听着,闵先生说:“所以,公子问我,找你,是不是为了殿下,我回答的是,但也不是。”
徐凤鸣脸色一沉:“那又怎么样?我若是不愿意,你们又能奈我何?”
“我确实不能将公子怎么样,”闵先生说:“只是,如此一来,公子跟殿下就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不再插手各国之间的斗争。否则终有一日,公子跟殿下都会跟启国对上,跟君上和王后对上。”
“我知道,以殿下对公子的痴情……”闵先生不等徐凤鸣开口,想到赵宁这几年来,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不由地有些心疼:“真到了那一天,若是非要逼着他在公子和君上王后两者之间选一个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公子,但是……”
闵先生住了嘴。
然而接下来的话不用他说,徐凤鸣也知道了。
徐凤鸣早就已经就这个问题问过赵宁了,当时赵宁说的是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没办法选,若是真要让他选,他可能只有一个选择。
事实上早在逃出楚国后,徐凤鸣就做了选择,只是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
他抬眸,看着闵先生,眸色极其幽深,良久,徐凤鸣才幽幽道:“闵相,你赢了。”
“公子跟殿下一样,是性情中人,也是痴心人。”闵先生脸上无波无澜,似乎料定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公子放心,我向公子保证,绝对不会发生燕国和楚国这样的事。”
徐凤鸣回府时,瞧见郑琰还在帮赵宁调息内息,姜冕则坐在院子外守着,不让人打扰。
徐凤鸣走上前来,往里看了一眼,然后静静地坐在姜冕旁边。
院子里雪花簌簌,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地上、树上、屋顶上全是白雪皑皑,天地间银装素裹,似乎再也没了别的颜色。
两人无声地看着院子里的雪景,一阵寒风吹来,廊下的铜铃发出清亮的响声,和着簌簌的下雪声,竟然格外悦耳。
角落处的红梅被积雪压塌,树枝断裂脱离枝头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被白雪掩盖住本来颜色的红梅,终于在落地时摆脱了桎梏,显出了它本来艳丽的色彩,那样艳丽,落在雪地上时那么的醒目,又那样娇艳欲滴、璀璨夺目。
屋内,郑琰总算帮助赵宁将紊乱的真气调理好了,他撤了掌,已经是满头大汗,贴身的里衣早已被浸透了。
郑琰内力消耗过度,累得不行,那脸色比赵宁好看不了多少,感觉自己像刚生产完的女人一样虚弱。
赵宁的真气调理好了,郑琰跟姜冕识趣地走了。
徐凤鸣进屋去,发现赵宁的脸色还有点难看:“怎么样?”
“我没事,”赵宁摇头,他看着徐凤鸣,眼神无比的压抑,又带着深深的愧疚:“你答应他了?”
“不算是答应他,”徐凤鸣说:“只能说是相互合作,我跟宋师兄本来也要重新选一个国家。”
赵宁:“……凤鸣,我们走吧。”
“走?”徐凤鸣又问:“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都行,”赵宁说:“这天大地大,只要我们愿意,总能找到一处容身之所。”
“不错,这天大地大,确实能找到一处容身之所。 ”徐凤鸣面带不忍看着赵宁,近乎残忍地说:“可是,你忘了,你还欠姜黎一条命呢,你不打算还了吗?”
赵宁:“……”
徐凤鸣:“他说他不在乎谁成为最后的王,他只希望有人能结束这乱世之争,能让百姓能免于战火,让这满目疮痍的神州大地重归平静,再无硝烟战火。
赵宁,这是你欠他的。”
此话一出,赵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这天下午,闵先生的马车就驱离了安阳。
徐凤鸣跟他约定好,过了岁首,就去启国。
姜冕跟徐凤鸣站在徐府门口,看着那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的马车。
“要走了吗?”姜冕问。
“殿下,我正想问你,”徐凤鸣侧眸看向姜冕:“可有兴趣跟我一起去?”
“我已经不是殿下了,先生以后就叫我姜冕吧。”姜冕说:“先生下一步,是要去启国?”
徐凤鸣点头,姜冕问:“是为了赵先生吗?”
徐凤鸣:“是,但不完全是。”
姜冕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这纷争不断的战火总是要想办法平息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启国也不是不可行。”
果然是楚国太子,徐凤鸣心想,不愧是姜懋早年间看上的储君,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是可惜了,姜懋老来昏聩,硬是把儿子逼到了这个地步。最后更是让那王位落在了宋影手里,也不知道他九泉之下会不会后悔:“那么殿下有没有兴趣呢?”
姜冕:“兴趣谈不上,就……且当是为了我表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徐凤鸣经他这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姜黎的母后是楚国公主,论起来,姜黎算是姜冕的表哥。
闵先生走后第二天就是岁首,岁首一过,跟宋扶道过别,几人便踏上了去往启国的行程。
临行前陈简来送他几人,一路送出去二十里地:“等开了春,积雪化了,学院就要开始重新修建了,到时候等大哥回来,就能看见学院了。”
“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学院就已经建好了,”徐凤鸣说:“陈简,就到这里吧,你跟师兄要保重身体。”
陈简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牌子递给徐凤鸣:“大哥,这是老师让我给你的,这是他的腰牌,见牌如见先生本人。
若是有事,无论各国,但凡是有我们长春阁的地方,你拿着这腰牌去长春阁,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人物调动,全由你调配。”
“替我谢谢师兄。”徐凤鸣接过腰牌,那腰牌巴掌大小,乃是墨玉雕刻而成,上面用小篆雕刻着三个字——长春阁。
陈简点头:“大哥,你们保重。”
徐凤鸣:“保重。”
徐凤鸣、姜冕跟赵宁上了马车,郑琰坐在马车上,一抖缰绳,马儿拖起满地雪粉,冲向远方。
陈简站在原地,直到徐凤鸣的马车消失,才转身回安阳城。
马车一路向北,朝着大安的方向而去。
途经陈国时,郑琰问:“公子,可要去大溪城看看?”
赵宁看徐凤鸣:“去吗?”
徐凤鸣:“你才是王子,去不去应该由你决定。”
于是赵宁说:“不去。”
马车绕过大溪城,继续往北。
郑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愣是走了小半个月才抵达玉璧关。
赵宁似乎也不想回大安,半点也不生气,徐凤鸣有点怀疑郑琰这东磨西蹭的行为是他授意的。
姜冕倒是挺高兴,一路上好好赏了一番景,并且好好感慨了一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徐凤鸣忍了几天,忍不住了:“郑琰,你故意的吧?”
“冤枉啊,”郑琰叫冤:“公子,你知道的,这雪路难走啊,我肯定要万分小心,保证你们的安全啊。”
“行吧,”徐凤鸣说,反正也不着急,悠着走就悠着走吧。
过了玉璧关,越往北,地势就越是平坦。
马车穿过群山,穿越无垠的草原,驶向北方那座神秘的塞外重城。
现在正值冬季,草原被大雪覆盖,一眼望去,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白。
徐凤鸣掀开车帘,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白。似乎看见春水化冻时,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草浪翻飞,成群的牛羊在悠闲地啃食青草,骏马在草原上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