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我这就把这场‘即将降临的’灾难报告给王廷,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分神处理一下?”
先知的嘴角扬起,开始故意顺着他说。
“顺带一提,奥尔梅克在一千年时间里始终不愿意归降布拉泽,甚至收留了伊坦格雷特的战犯,协助他们在雪原里重建都城。知道迪斯特什把擅自跨境归为死罪,就知道两者的关系是什么样。我想王廷里没几个人有权力、有立场蹚这趟浑水。”
她的话里每个字都说得通,合乎情理,但她的态度仍然引来了外乡人的不满。
他蹙起了眉头:“国王呢?”
“几周前就外出打猎去了,至今未归。相信我,他的做派只会更让你不高兴。”安德娜收起了那组照片,放回试管架底下,“我的建议是,什么都别做,静观其变……”
“不、不能这样、不可以!”
正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急迫地插入进来,打断了谈话。
“我的家,还有我的邻居,他们都在维也纳斯!不能见死不救!”
狄奥尼唐突地出现在实验室门口,门没关,他就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情绪激动。
见到他,先知和调查员都略显得有点吃惊,前者先开口道:“别着急,听我说,你误会了,我们刚才只是开个……”
男孩打断她:“不需要王国的援助,女士,我只恳请您告诉我更多细节,我会说服他们……矿洞、这件事因救我而发生,我会负起责任。我保证。”
“但我不认为居民们会轻易听信你我的一面之词。”外乡人提醒道。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维也纳斯的地质情况我多少了解,远古时期的摩擦碰撞很频繁,所以才会有数量种类众多的珍惜矿石出现……”
狄奥尼的语气颤抖。他走进实验室里,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赶走更多混乱的思绪和倾泻而出的情感,集中精神。
“克里夫准会把这个预警当玩笑,就跟矿神那次一样,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证明……我、我一定……”
巴别尔朝他走过去,安德娜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懒洋洋地侧身看着他们:
“B先生我不确定,但是狄奥尼,你真要现在就为自己后代‘或许’所要面临的灾厄想个办法出来吗?”
“……后代?”他抬起脑袋,眼圈发红,“您在说什么?”
“仅仅是西北矿坑附近的土地塌方,骑士们在拍回这些照片时,就已经把那片区域划成了危险禁入区。
“至于,嗯、板块活动影响到维也纳斯郡,而后在居民区引发地震与地裂,当地的地质学家已经做出预测——起码要等到四百三十年后。”
“那也要防患于……多少?”狄奥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几乎大声叫了出来,“多少年?”
“如果采矿采油业持续衰微,过不了五十年,人们就必须从维也纳斯迁走。”巴别尔补充,然后向安德娜投来两束极不赞成的目光。
“这么说、居民们没有危险了?”男孩喜出望外。
“我想是的。”先知点点头。
“呼……太好了……”他又仿佛重获新生一样,摸着胸口松了口气,“不必背负这么沉重的责任,太好了。”
“本来就不怪你,狄奥尼。就算灾难真的来临,你也没必要自责。”调查员面对他,语气平淡地陈述道,“你在熊熊烈火中保护了我的火枪,把莱尔斯、加布列利和他们的部队送上断头台,挽救了自己千疮百孔的家园。你很勇敢,功不可没。”
狄奥尼抬头,发愣似的注视着巴别尔的脸,蓝色的眼睛里光泽流动,如同宝石那样剔透。
随后,对方把头转了过去,神情重新变得冰冷:“但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对此负责——”
“噢,这么一说,的确好久没看见他了,”先知接了话,“每次跟骑士团对接工作,耳边都清净不少,你有恩别拉赫的消息吗?”
“没有。短期内,他应该是不会想再联系我了。”
“为什么?又吵架了?”
“在你眼里我跟他很熟吗?”
“不熟吗?”
“不熟吗?”狄奥尼跟着问。
“一点也不。”调查员抱起双臂,“他不出现,也许只是因为自食了恶果,自顾不暇而已。”
这时,年幼的矿学者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先知女士,所以你刚刚说灾难即将降临,是骗……”
“好了先生们!虽然维也纳斯的居民还有几百年安稳日子,但那不意味着我们什么都不会做。”安德娜突发性地情绪高昂,用她最敏捷的动作(普通水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那个塌陷坑里,还有一座庞大的古文明遗址重返光明,等待着我们前去一探究竟!”
“‘我们’?”巴别尔重复了一遍,“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这并不在协议之内。”
“血液与月之骨发生反应,渴望得知血液病的来源,探索和这块石头相关的古遗迹,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句实打实的实话,比铁桦木的内芯密度还高。
她的科考队不在狄露威姆,院内的研究员都鲜有考古探险经验,而且更容易在国王的密探面前说漏嘴(他本人美其名曰关心表亲),使整起事件变得复杂和麻烦。多余的麻烦将占用她宝贵的时间,无比邪恶——这或许就是先知唯一的软肋。
然而对方看起来并不买账:“严格来说,是你对月之骨的主观命名方式与这座遗迹相关,而不是这块石头本身,两者也可能毫无瓜葛,我没必要浪费时间。”
“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巧合,我会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其中就必有深奥的秘密等待挖掘。”安德娜认真地说。这似乎有悖于她作为研究者的理性,却终于与她先知的头衔不谋而合,“况且还有那本记录月之骨的古籍等待破译,可能性有无限种,这座遗迹说不定就是解谜关键,你确定要错过吗?”
“……”外乡人思考片刻,“不好意思,这次就免了,我不是那么热衷于冒险。”
“你害怕了?”她直率地询问。
“没有。”巴别尔迅速回答。
对方态度坚决,先知便转变了策略:“你现在和执法厅合作密切,而我们同属于王廷,按理来说也可以雇佣你替我卖命吧?”
他刚想回绝,又发现无法反驳:“……并非如此,我只受理与灵异事件相关的调查工作。”
“噢,那你可走运了,古遗迹里往往到处都是徘徊不去的恶灵,搞不好,还有邪神的残魂盘踞在深处喔?”她打了个哈欠,闭着眼,坐回了舒服的椅子里,“开个价吧,调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