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悦饶有兴趣地讲道:“林姑娘一定很美。”
少年却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邱悦也未曾目睹过林或雪的真容,听少年如是说,更加佩服这个神秘女子的魅力。
她一分神,视线扫过少年身后,忽然惆怅地道:“你若是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林姑娘决计是个有福的女子。”
少年不明所以地问道:“此话何意?”
邱悦伸手从少年侧后的树梢折下一束散着暗香的梅枝,轻轻放到他的手里,微笑道:“你其实根本不晓得梅花的样子,对不对?”
她没问少年的姓名,也不作告别,大踏步向下迈去。
待邱悦回到门口,却见几个冰清宫的法修与古今宗的剑修正神情紧张地对立着,各自窃窃私语,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不由做好了随时出剑的准备。
从捕捉到的只言片语里,邱悦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岳嵩金丹碎裂、经脉尽断,已然死在府上。
此事扑朔迷离,岳嵩死因不明,双方都有猜忌,不敢轻举妄动。
早年间,岳嵩身为古今宗弟子两位炼丹之一,是韩当门下的大师兄,更是全宗的大师兄。他不似尹潇然整日游历在外,而是坐镇宗门、主持公道、每日指导大伙儿剑法,虽说有时手段狠辣,但在弟子中仍是威望不浅。
尤其是后来他于山灵塔闭关之后,陈杰峰接手韩当门下首席弟子之位,刚愎自用,恣意妄为,更让众人怀念岳嵩的开明。
悲怆与愤恨的情绪在剑修间悄悄弥散开来,邱悦挤过沉默的人群,来到岳嵩府前。
那里大门开敞,已是人去屋空,唯留一个面无表情的化身静静地站着,毫无生机可言。
睹物思怀,邱悦想起当初刚入宗门岳嵩的教导,与万炎宗一战时他奋勇杀敌的画面更是历历在目,伤情得已,鼻尖一酸,扭身走开。
为了逝去的同伴而落下的泪水,早已在心底流干了,此时无力的哭泣,更多的是在哀悼那生死无常的命运。
院落边缘的一间小屋内,李凡仍在打坐运灵,邱悦跌跌撞撞地来到紧闭的厚重铁门前,一阵强烈的不安感悄然升腾。
恰在她最需要关怀的时候,麦森和另一位弟子路过,见到邱悦掩面伤感,信步走来安慰道:“师妹节哀。”
邱悦不愿在除李凡之外的人面前示弱,趁着黑夜别过头去,抹了抹眼泪,低声道:“人总归是要死的……只可惜岳师兄英年早逝。”
麦森和同行的弟子陪邱悦并肩坐了一会儿,用稳重的声音道:“岳师兄生前钻研身外化身的秘法,已到了如痴如醉、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两方弟子互相怀疑,但我看岳师兄多半是道心失衡,气血冲心,自行暴毙的……那化身的容貌我有印象,乃是岳师兄曾经的道侣。”
另一个弟子也开口道:“这化身独立于本体而存在,实是惊人。我们正打算运回密室,细细研究,希望能查明真相。”
他的声音听来有点儿耳熟,邱悦抬头,认出此人,原来是昔日在宗门各线活跃的钱钰。
她魂不守舍地站起身来,随口回道:“嗯。”走了两步,不知何去何从,又回头坐了下来,对麦森道:“麦师兄,谢谢。”
麦森同钱钰使个眼色,应了一句,告辞归府。
月明星稀,一夜无话,唯余寥寥虫鸣。
能在这荒芜的极北之地生存下来的小虫,是靠着天生御寒的坚硬外壳苟且偷生,还是凭借更顽强的“意志”与自然抗争呢?
等李凡纳尽青龙戒中的灵力,再细细运完一整个周天之后,正好是东方吐白、旭日初升的时分。
他睁开双眼,只觉得神清气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身体的细微变化,便感应到屋外熟悉的气息。
那虚弱的灵力让李凡揪心不已,他推门一看,果然是抱膝静坐的邱悦。
望向远方高耸入云的皑皑雪山,邱悦轻声道:“岳师兄昨晚丹碎脉断,已被尹师兄和其他几人拉走,草草下葬。”她的音色略带沙哑。
短短的一句话令李凡脚步一顿,持剑手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咽了口唾沫,迟疑着问道:“岳嵩师兄?是被别人害死的么?”
见邱悦低头不语,李凡连忙上前,把手搭在她的两肩上,关切地问道:“师姐呢?你有没有事?”
“废话,你那么厉害,不会自己看么?”邱悦甩开李凡的胳臂,盯着他错愕的脸道:“岳师兄死了,你怎么无动于衷?”
邱悦的斥责突如其来,李凡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却见邱悦转过身去,失望地道:“他可是咱们的大师兄。”
李凡一时语塞,别扭地捏了捏衣角,柔声抱歉道:“我一向很尊重岳师兄的。刚才我担心师姐,没想太多。”
背对着李凡,邱悦怒声道:“你专心修行,用不着关心我……有麦师兄主持大局,他可不比你差。”
她本不想说后半句话,可一狠心还是说了出来。
这句气话出口,李凡“哦”了一声,听不出悲喜,平静地道:“麦师兄的剑法的确很强。”
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讲话风格,是李凡委婉表达不满的方式。
他冲着南方古今宗旧址的方向拜了拜,正色道:“师姐,你累了,多休息休息。”
二人不欢而散,李凡紧锁眉头,握剑不语,静立原地。他隐隐感觉到一个阴谋正不断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