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他没有烟花,他也没有看新娘一眼的勇气。
是新娘先看到的李凡。她的大脑因此一片空白。
可偷偷给李凡发请柬的人,不也正是新娘自己么?
她只是没想到,李凡真的来了。
李凡简单行礼,一言不发,原地运灵。
三色云拢,九真雷聚,万千劫数加于一身,来自仙界的考验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李凡尚具雏形的神魂上。
外人看来,此情此景确实华丽非凡,比最顶级的烟花还要炫目。九色天雷滚滚而落,而又于顷刻间湮灭得无影无踪,徒留丝丝绕梁不去的游走彩光。
至于李凡呢?
他也并不十分狼狈,至少不似当年渡七幽雷那般险些丧命。
把这次渡劫作为自己送给她的贺礼,似乎也不赖,对不对?
待尘埃落定,李凡无影无踪,而新娘的手心多了一串她送给李凡的手链。
新郎带头鼓掌,啧啧赞叹:“真不错。”
新娘也跟着笑:“嗯,确实挺不错的。”
马正元没笑,他在后怕,他在庆幸。
他问玉子:“这种男人,你喜不喜欢?”
玉子道:“哪种?”
马正元由衷地钦佩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无与伦比。”
玉子环住马正元的胳臂:“你若是这种男人,我便喜欢这种男人。”
李凡问前台:“那个女孩儿呢?”
他现在很想见她,很想很想。
前台翻了翻账本:“刚退房。”
李凡便往码头的方向走。
沙滩上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小巧的身影,不是朱小果又是谁?
她换了一身新衣服,便宜但合身,最重要的是很适合她。
夕阳西下,火烧云把朱小果的脸庞映得红彤彤的。
李凡沿着她踩出的脚印慢走,隔着好远便喊道:“喂——”
朱小果扭头,眼前一亮。
李凡站在她面前,夸赞道:“真好看,比婚纱还好看。”
朱小果负起手来:“我听人家说了,今天有场婚礼。你辛辛苦苦来这儿,就是为了这场婚礼?”
李凡道:“是。”
朱小果一个人往船的方向走:“我还没去过婚礼呢……唉,这腰太紧了些。”
她刚走了两步,一个不稳侧摔下去。
快风拂过,李凡在朱小果跌倒的前一刻稳稳地扶住了她。
朱小果张开五指,感受着突如其来的风意。
李凡轻声道:“不舒服的衣服就不要勉强自己穿啦。你在船上的那些衣服,不也很好吗?”
朱小果不知发什么脾气,使劲推开李凡,没好气道:“我在船上穿什么,要你去管?莫非你天天盯着我看?
李凡无言以对,望天自语:“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记不记得?”
“你说。”
“我要走了……我要去另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朱小果鼻尖一酸,把蹩脚的绣花鞋踢开,赤着脚背过身去,狠狠地道:“你走就走呗,谁稀罕你?”
李凡捡起她甩掉的鞋子,嗅了嗅:“你不稀罕我?”
朱小果大声道:“你就是立时死了,我也一点儿都不在乎。”
李凡苦笑:“可我还想乘你的船走呀。”
朱小果闻言,一个箭步冲来,猛锤李凡的胸口,使劲大骂:“酒罐子,大傻瓜,屁话精……”
她骂得虽凶,李凡的内心却升起一丝久违的温暖。
朱小果骂累了。
李凡稍稍一动,朱小果便顺势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一下子红得像两枚熟透了的樱桃。
二人相互贴紧对方的身体,谁也不愿先松开。
朱小果问李凡:“你要去哪儿?”
李凡用脸颊摩挲着她的短发:“中海。”
朱小果道:“那么远的地方,你可付不起钱。来这儿的船费,你还没结清呢。”
李凡道:“我不是给过你了?”
小果道:“那饭钱呢?你当我做的饭是谁都能吃的?”
李凡道:“那碗面条是我第一次吃女孩子亲手做的饭。”
小果只感觉脸上发烫,念道:”别转移话题,臭不要脸。”
李凡问她:“我这儿有两柄剑,你要不要?”
小果撇嘴道:”不要,我要剑做什么?又换不了多少钱。”
李凡只得道:“我这儿还有新娘子的喜糖,你要不要?”
小果怒道:“你当我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吗?我就算吃喜糖,也要吃自己的喜糖。”
李凡又道:“我没有钱了。你想要什么?”
小果把头埋进李凡的怀抱里:“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李凡茫然地摸了摸鼻子,长叹一声道:“我……我把自己卖给你,怎么样?“
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但他记不清了。
朱小果心头一颤,抬高了声音:“说这种话,当自己很神气吗?你个臭酒鬼,我留你干什么?再说,你要是哪天跑了,天大地大,我又如何寻你?”
她嘴上不饶人,但听到李凡加速的心跳,语气已温柔到了极限。
李凡看向朱小果的眼睛:“你放心,我会一直跟着你,永远也不和你分开。”
朱小果道:“你发誓。”
李凡道:“我若负了刚才的话,教我立刻……”
朱小果却又捂住了李凡的嘴,幽幽道:“不许发毒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知足啦。”
她怎能看不出来,李凡还有很多的心事、还有很重的负担?
纵然想让李凡留在自己身边,朱小果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他填上枷锁。
唉,李凡,你他妈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世上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本就不多,为何偏偏都让你遇上了?
李凡稳住情绪:“那我便是你的人了……我帮你穿鞋吧,沙子里有尖石头。”
朱小果哼声道:“我不喜欢这双鞋。”
李凡看着她赤裸的小脚道:“好歹是花钱买的,难道就这样扔了?”
朱小果道:“都怪你说了那些话。我高兴,就要浪费。”
李凡道:“我不说话了,你穿上吧。”
朱小果横眉道:“你想得美!我不穿鞋,我要你背我回船。”
李凡欣然弯腰,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暗自释怀道:“我却没背过她……她也用不着我背。就算她需要人背,也轮不到我的。”
至此,他终于放下了。
李凡走的很慢,他还想再多享受一会儿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朱小果伏在李凡的背上,贴在他耳旁问:“你是修士,对不对?我去卖你的酒葫芦,他们都说这是千年难遇的奇宝。”
李凡心里一沉,扶着朱小果的脚踝,对她也对自己道:“是修士、是凡人,我都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因为你是我一辈子的船长。”
朱小果却没有应话。
她今天太累了。她已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