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夹杂着江水的湿润气息,缓缓穿过营地的每个角落。谢斯南沿着小路走着,脚下的泥土松软,踩下去微微下陷,几颗小石子硌着鞋底,发出轻轻的声响。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步伐缓慢,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近处的营地依旧有些动静,几名巡逻的士兵提着灯笼,低声交谈着,偶尔传来一两句压低的笑声。帐篷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模糊,隐约可见炊烟还未完全散去,带着些许柴火的余味。马厩那边偶尔传来几声马匹的不安嘶鸣,像是在回应这片夜的安静。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这些近处的景象,落向更远的地方。南大营的灯火依旧明亮,火光在夜色中摇曳,仿佛一片跃动的星海。那些灯火连成片,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片土地,也注视着即将到来的战事。火光的影子映在长江的水面上,随着江水的流动而轻轻晃动,像碎裂的星辰漂浮在水波之上。
江风从水面吹来,带着湿润的凉意,拂过她的面颊。水声低低地响着,时断时续,像是某种遥远的呢喃。她的目光停留在江面上,那里波光粼粼,月光洒在水面上,像是一层薄薄的银纱。风吹过,银纱微微起伏,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片灯火与水光交织的景象。那些忙碌的身影逐渐减少,士兵们陆续进入帐篷休息,火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整个营地慢慢安静下来。只有几名巡逻的士兵还在来回走动,灯笼的光在地面上摇曳,映出模糊的影子。
谢斯南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又像是在掩饰什么。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营地,帐篷、灯火、巡逻的身影,这些景象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她没有再多想,幼宁牵着马过来了。
“一个废妃,能做到什么呢?”她低声自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
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马蹄的轻响。谢斯南抬头望去,只见幼宁牵着两匹马,快步朝她走来。幼宁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瘦小,但步伐却带着几分急切。两匹马一前一后,马尾轻轻甩动,似乎也在催促着她快些到达。
“娘娘,马牵来了。”幼宁走近后,微微喘着气,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低声说道,“夜里凉,婢想着您忙了一日了,还是骑马回去吧。”
谢斯南原本打算步行回去,反正这里离菩提寺并不远,但看着幼宁气喘吁吁的模样,她心中一软,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我们骑马走。”
幼宁听到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但抬起头时,眼中仍带着几分不安:“娘娘,您刚才一个人走了那么久,护卫大哥怎么离您这么远,婢有些担心。这里是军营,虽说安全,但毕竟夜深了,万一有什么意外……”
“意外?”谢斯南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在这军营里,谁还敢对一个废妃动手?”
幼宁听出她语气中的自嘲,顿时有些着急,连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萧宝义派来的护卫站得远远的,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风声很大,吹得她的声音都有些飘散,但她还是压低声音说道:“娘娘,您别这么说!在婢眼里,您是贵妃!”
谢斯南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幼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她随即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幼宁的肩膀,语气轻柔了几分:“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别当真。”
幼宁低下头,嘴唇微微抿着,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牵着马靠近了一些,语气中带着几分坚持:“娘娘,天冷,您还是骑马吧。”
谢斯南看着幼宁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暖。她没有再拒绝,翻身上了马。她低头看着幼宁,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你也上马。咱们一起回寺。”
幼宁愣了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婢走走吧,马是给娘娘骑的,婢这几天感觉自己越来越没规矩了。”
谢斯南挑了挑眉,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幼宁,你是想让我在这冷风里等着你慢慢走回去吗?”
幼宁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慌了,连忙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嘴里小声嘀咕着:“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废话了。”谢斯南轻轻夹下马腹,马儿缓缓迈开步子,朝菩提寺的方向走去。
两人骑着马缓缓沿着山路而上,夜风从山坡上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拂过谢斯南的脸颊。幼宁骑在另一匹马上,时不时侧头看向谢斯南,似乎还在担心她是否会因为刚才的话而不快,但谢斯南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路,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平静。
当她们来到山坡顶时,谢斯南下意识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幼宁见状,也连忙停下,疑惑地看着她:“娘娘,怎么了?”
谢斯南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回头望向山下的军营。远处的营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静,喧嚣的声音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静谧。那些跳动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仿佛夜晚的星辰逐渐隐退。士兵们陆续进入帐篷休息,整个营地仿佛沉入了一片宁静的海洋。
只有几处巡逻的士兵提着灯笼,灯光在地面上摇曳,脚步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偶尔还能听到马厩里传来的低低的马嘶声,与风声混杂在一起,像是这片夜晚的低语。
“娘娘?”幼宁轻声唤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谢斯南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军营上,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幼宁,你说,这些士兵……他们是不是都知道,明天之后,可能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幼宁愣了一下,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着缰绳的指尖微微发白,最终还是低声说道:“婢不懂这些……但婢觉得,他们应该知道吧。只是……他们不说罢了。”
谢斯南沉默了片刻,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是啊,他们不说,但不代表他们不知道。也许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笑得那么开心吧。”
幼宁看着谢斯南的侧脸,心中微微一酸,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说道:“娘娘,您……别想太多了。您已经做得够多了。”
谢斯南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马的脖子,示意继续前行。两人策马而行,月光洒在山路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当她们回到菩提寺时,寺内的烛光已经变得微弱,只有几盏灯笼还在廊下摇曳。寺庙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谢斯南使了个懒腰。
谢斯南和幼宁着实好好休息了两天,第三天清晨,天色刚刚泛白,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洒在营地上,为一切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谢斯南早早起身,站在菩提寺的长廊上,远远望着营地的忙碌景象。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营地上,原本平静的气氛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探子从前线带回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了齐军的营地,掀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