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开朝后,满朝文武都在谈一个字——钱。
但这和贾琏无关,他只是个正五品的骁骑营协领,军国大事还轮不到他决定。
所以每日在营中府里只是无聊,就这样悠哉悠哉的来到了二十五日早上,此时贾琏在外书房外的回廊下拿着檀木棍逗鸟。
傅亨领了一人来,叫姚器,也是贾琏在庄子上选的人,专门负责干脏活杂事。
傅亨只领人来,人到了,也就退下去干别的。
贾琏逗鸟的空,神色平静地问了一句,“周瑞是不是有个儿子?”
在廊下的姚器马上回道,“回爷的话,周瑞家的有一子一女,儿子已有十二三岁了。”
“品行如何?”接着问。
“是个偷奸耍滑惯了的,好赌。”
“如此年纪还喜欢赌博?”
“回爷的话,是的。因周瑞家的宠爱,骄纵了些,送到外头上私塾,不想同一帮南城的地痞混到了一处,常在南城的几个大赌坊出入。”
贾琏思忖良久,幽幽地说了句,“把人送到五城兵马司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收收性。”
姚器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回了声是,见贾琏只看鸟,知道没事了,也缓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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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老爷找我?”逗鸟的贾琏听了廊下傅亨的汇报,有些诧异,要知道他那位父亲除了他晨昏定省之外,很少找他,越大越如此。
如今找我不知又是什么混事?贾琏这般暗想。
放下木棍逗鸟的心思,回书房整理了衣装,便往东跨院去。
贾赦屋外只有一小厮候着,见贾琏来了,忙上前迎。
贾琏只点头应着,在临进门前,低头看了身上有何不妥之处就改改,别让这老家伙揪着骂。看差不多,呼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了,傅亨和那小厮留在外头,隔着门有七八步远。
进门后,贾琏先是施礼请安,贾赦只淡淡地答了一声嗯,依旧背着身翻书。
“老头心里这是什么打算?翻书,你多少年不看正经书了,拿个瓷瓶也好呀。
可若是缺钱了,也不会来找我呀,总要从邢夫人那处转着弯找凤姐儿不是。”贾琏见贾赦装出这副样子,知道事不小,可也不急着开口,只站立着等候。
徒留下空气中逐渐诡异的安静,贾赦在贾琏进来时,只是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翻来看,反正不会多久。
不料贾琏进来后不说话,只等着,这可难坏了贾赦,手里翻书的速度是不断加快,一本道德经先是一两页后是三四页,只那十个呼吸间,书已翻了大半。
“最近朝中因起复旧员,物议非常,你可知道?”贾赦咳了声,清清喉咙,蹦出一句话。
贾琏当然知道,中规中矩地回答,“不过全赖陛下圣心独裁罢了。”
“金陵应天府知府是个叫贾雨村的,你可知道?”
来了,贾琏只点头待下文。
“外头人都议论他是托了我们府里的关系才得以起复,还选中了个如此好的位置,你可晓得?”贾赦的语调依旧是在阴间。
“知道。”贾琏还清楚,应天府知府是职级高、油水多的肥差,做这个位子的人首要条件是要背景硬,第二条件是圆滑,会当狗。
“如今不止文官位置太多,京中还空出好些个武缺,如今城里有不少人在等候缺。”说到此处,贾赦停顿下来,转过身面对贾琏,“有那能力不够、品行不佳的也妄图做事为圣上效力,真是可笑,你说是不是呀。”
贾琏见这个老头的图太长,直接切入主题,“想是有人找到父亲,想买官,不知那人花了多少。”
这话太过赤裸,有失体统,贾赦闻言大怒,“逆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以为你父亲是那贪图一二千两银子的人吗?我不过是见那人有才能又有德行,又是早年间旧人之后,才找了你来,想着为他说些好话。”
贾琏听了这话,头一个反应是这人真有钱,第二个是这人眼睛有点瞎。
“不知是谁?”
“你不认识,是昔年的故交之后,叫江毅,如今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官。”贾赦说话的声气有点飘,“现今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子空着,他是副指挥使,可候选名单上,他不在前列,所以想起你父亲我这个故交来。这事你可做的?”
副指挥使是小官?品级是小了些,可论实权怕是不小了。
南城?指挥使?
贾琏脑海中有了个好主意,于是爽快地应下了。贾赦一听,转怒为喜,忙说,这才是我的好大儿,要贾琏坐下,聊聊父子之情。
贾琏推迟有事,又说父亲既有事吩咐,他做儿子也该去快点办才是。
退出屋子,一路不曾停歇,回到外书房,叫姚器先去查一个在南城兵马司做官,叫江毅的,查查此人的背景,快些回话。
如此吩咐下去,姚器下午就查清,回了贾琏,“爷,这江毅家三代为官,都在兵马司做事,其祖父做过五城兵马司北城指挥使,在嘉祥31年犯事,被捉拿下狱,判了斩监候。其父亲当时是刚入兵马司行事,受牵连一同下狱。元年陛下恩赦天下,人方出了狱,恢复旧职。隆兴三年病死,上准其子袭职,江毅方为副指挥使,今岁二十七了。”
贾琏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上的玉骨扇,扇面依旧是那幅《黄鹤楼图轴》,只是边上多了一行小楷写的诗,“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