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第一节课上得就不太开心。
学生里也就一个席菖对要讲的东西还有点概念,其他人都像个高中——不对,说是初中都不为过,第一节课她本打算讲个大体脉络,拉了李白哪首不知被提了多少次的古风出来,可下边人一个个一脸茫然,给他们解释了什么叫大雅,什么叫荆榛,什么叫正声,什么是骚人,又讲建安两晋,圣代大唐,可学生们依旧是那副“你说什么呢?听着好像很厉害,但我就是听不懂啊。”的表情。什么诗经楚辞,古体近体,下边一概不知,连听都没听过。
讲了一节课的古典文学通史,沈时只觉得自己都要说吐了,可下边还是一脸茫然。
当讲师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之外了,沈时想。随着下课提醒,她将那本《韵文概要》夹在腋下,直出教室。
沈时出教室没多久,席菖反应过来讲课已经结束,忙将光屏往衣兜里一塞,向着外边追去。另外的正茫然着的学生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互相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眼自己光屏上做下的笔记,哄地一声炸开锅一般讨论起刚刚上的课来。
“刚刚讲师讲的是古典文学史吗?”
“是吧?”
“谁整理的?”
“没听过。”
“时代怎么分来着?”
“年号又是什么?”
“刚刚她讲了几部作品?!”
“体裁呢?谁记了?我刚刚听得昏了头,没记下来!”
......
李珏听着四周轰鸣般的讨论声,捂着耳朵,一个劲翻着那本新出版的教材,一个个全新且自洽的观点被井然有序的摆在纸面上,混沌的古代文学史被一本书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想,这个老师或许讲课不怎么在行,可在学术上却是个天才也说不准。
沈时袖手而去,没走几步,就听到后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站定回头一看,席菖朝着自己快步走来,等来到身边,又拿出块光屏递到她的手上。
“老师可以给我多讲讲吗?”
“讲什么?我已经讲得最简单了!你们怎么不回小学去再学一轮!”沈时说着气话,将光屏往席菖手里一塞,再一次反身就走。她根本教不了学生,这一点必须和王秀讲明了,否则讲课也就是自寻烦恼罢了。
席菖被沈时的语气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沈时又走远了好一段,连又追了上去,沈时这一次却没给她追上的机会,直接就是连跑带跳冲进教学楼里,一把打开王秀办公室的门,将书往王秀桌案上一摔,说道:“我做不了讲师。”
“先坐,怎么了?”王秀拾起沈时摔在桌上的书,抬眼问道。
“我在台上好似个跳梁小丑,对牛弹琴!讲什么下边都一脸茫然,半个表情也无,问句话一个能回答的都没有,你让我讲什么讲?我能力仅限与此,恕我吃不了这碗饭。”沈时拉过条椅子往上一坐,气呼呼道。
“不是让你按着课件来吗?你新做讲师,只好先从新生开始教,我们几个为你注这本书不就是为了让普通学生也听得懂吗?你又按着自己那套来了?”王秀皱着眉问了几个问题,又摇了摇头,将书一合,道:“你讲什么了?”
沈时把她刚刚讲过的大体脉络讲了一遍,两手环胸,倚靠在椅子上,两眼一闭,总结道:“这么点东西都不知道,我讲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