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儒也不好将自己孙子的死因说个透彻,只是摇头哽咽。
贾蓉立在一旁,听得贾瑞居然死了,心中先是一惊,继而又有些心虚。连忙道:
“瑞叔去了,我且先去照看着。”
便离了宁国府,往代儒家里去,进去一瞧,果然见贾瑞正挺直着躺在床上,两眼乌青,骨瘦如柴。
代儒夫人早把那些脏物清理干净,贾蓉不敢多瞧,只道是去年冬日里那兜头一桶屎尿淋坏了事,与代儒夫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急匆匆便去寻贾蔷。
贾蔷闻此,也唬了一跳,两人惊惶了一阵,贾蔷勉强镇静下来道:
“哥哥莫慌,他死他的,不与咱们相干,且不说他未必就是因着咱们去年那遭玩笑才病了,就算真是如此,如今也没人知道。
琏二婶子那里,她自己不会去说,贾瑞也没脸,只要咱们兄弟自己注意着,就不干咱们的事儿。”
贾蓉细思一阵,只道果然如此,于是也略略放下心来,将贾瑞之死抛在脑后,拉着贾蔷便去民丰楼里饮酒。
代儒作为跟贾母一辈儿的老人,虽平日里贾府众人并不大能想起他来,只是如今既然他找上门来,又是为着孙子丧事,两府里于情于理都得帮忙照应着。
消息传到平儿耳朵里,她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心中惊骇不已,连忙便来寻凤姐儿,凤姐儿得了信儿,也唬了一跳,面色一白,跌坐在椅子上。
她虽厌恨贾瑞的禽兽行径,本心里原先也只想吓唬两阵,叫贾瑞吃个教训便可,原先不肯给参,也是没料到贾瑞竟真病到如此地步。
早前虽是心中发狠,赌咒发誓要叫贾瑞死在自己手里,可如今贾瑞果真死了,凤姐儿心头也甚觉惊惶。
怎么人就死了呢?况且又是个姓贾的!
平儿也有些慌了神,却还得安慰凤姐儿:
“奶奶别慌,瑞大爷也未必就是为这之前的事得的这病,寒冬腊月的,一时犯了急症本也常见,奶奶还是放宽心些。”
凤姐儿闻言,先瞪了平儿一眼:
“放屁!我慌什么?之前有什么事?之前什么事也没有!我就见了他两回,他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相干!”
连饮了两盏茶,强迫着冷静下来,也不等贾母吩咐,便先把来喜媳妇叫来,打发她领了二百两银子,去代儒家里照应着丧事,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过去瞧一眼。
代儒见凤姐儿虽不曾亲来吊唁,也只道凤姐儿是忙着在贾母跟前服侍着,他也不好多说了什么,况且见凤姐儿还托人带了二百两银子来,也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因而竟连连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两府里各自打发下人帮忙操持着贾瑞丧事,主子们却不曾过去几个瞧上一眼。
这也不论,只说贾蓉拉了贾蔷寻到民丰楼里,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瓶南柯梦。
兄弟两人觥筹交错,吃吃喝喝,正在兴头上,贾蓉忽然便叹起气来,贾蔷见此,便是一愣,赶忙问道:
“哥哥何故叹气?”
贾蓉便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时不时便寻个由头打骂我一阵,这些日子愈发教训得狠了。”
又把袖子捋起来,叫贾蔷来看,但见两条手臂上果然多有淤肿伤痕,贾蓉只道:
“手上还算少的,背上打得还要厉害些。”
一边说着,一边竟流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