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蓁愣怔片刻,心想,这腐萤之毒果然狠辣,让人清醒着承受这锥心刺骨之痛,也不知这几日贺之是如何熬过来的。可他却偏偏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仅仅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是时候要结束了,她打定主意,道:“我不累,你能醒来便好。趁着你清醒,我要告诉你,你的脚保不住了,需得截掉才可,不然腐萤之毒攻脑或心,非疯即死。你信不信我?”
贺之似乎早已做好准备,点头,或许为了安慰叶蓁,还特意冲她笑了一下:“我们叶蓁可是军医的嫡传弟子,又有马太医这几日的悉心教导,当然信得。”
“可是,截掉之后,你便不能像常人一样走路了,更不用说行军打仗。”
“我如今这副模样已与废人无异,只是老母健在不敢轻易离去,保住命已是万幸,还谈什么行军打仗。”
叶蓁将自己冰凉的小手放到贺之的脸颊上:“你博学多才,就算不行军打仗也可有一番作为,怎会是废人?这世上残缺之人不在少数,也有许多能人志士,倘若真无,你也拿出个样子来给他们做个榜样,可好?”
贺之的眼角滴下泪来,依偎着叶蓁的手:“好。”
叶蓁怔怔地看着贺之那如沾满露水的双眼,仿佛有什么推着一般,她突然起身凑近贺之,又俯身下去,将他轻轻抱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会用尽办法让你平安,包括你的家人,都会好好保护。你且放心,安心养病,总会好起来的。”
贺之缓缓抬起垂在身侧的手,回抱叶蓁,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舒心笑容:“我信你。”
明雨放班回来时,贺之已喝过一碗清粥又睡了过去。他不敢打扰,只在榻前瞧了会,自说自话道:“看上去的确好些了。”说完,将叶蓁叫出了门外。
“这几日我在黄衣司当值,打听了一下周邡的消息,那日,并非那人不想告诉你周邡关押的地方,而是他压根就不在地牢之中。”
叶蓁颦眉:“戚家私放?”
明雨摇头:“我打听过,是他仗着自己是皇后的人买通狱卒夜夜外出笙歌,天亮回来。只是那日他喝得太醉宿在了外头,唯恐被你撞破,戚巽才赶去了黄衣司。”
“他如今在何处?”
“被戚巽的人打了一顿,昨日至今并未出地牢,但据我分析应当是为提防我做的样子。”
叶蓁微微颔首:“二伯知晓周邡惯常去哪里喝酒吗?”
“天韵阁,是个官妓院。”明雨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丝帛,“周邡的家人我已查清,如你所讲,一窝蛇鼠,尽些蝇营狗苟之辈,尤其他的二弟,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据说害死了不少人,此为之前状告他的状子,被前京兆府尹按下不发,后辗转落入周邡仇家手中,我瞧着有用,便取了来。周邡的发妻梁氏出身市井,极为老实本分,自从他得势便开始嫌弃没少折磨她,据说连他的第七房小妾都能肆无忌惮地欺辱梁氏,如今梁氏生育的三个嫡子嫡女也被打压得厉害。若想对付周邡,梁氏可堪一用。”
“三个孩子的秉性如何?”
“全是老实本分之人,长子十二三岁,极其聪慧,本在书院读书,但周邡崇武,应当是去年,打点关系将他送入了京郊大营,因其体弱没少受苦。另外两个孩子是龙凤胎,年岁还小,出生那年周邡被调至边疆,周家老太爷将双生子视为不祥之兆很是厌弃。”
听完,叶蓁心中已有数,便问道:“二伯能想办法得到周邡行踪吗?”
明雨道:“应当不难。”
“只要他出门,请二伯一定告知于我。”
“好,我答应你,但你想做什么,必须要同我们讲,不许擅自行动,可否?”
叶蓁乖巧地回道:“那是自然。”
明雨相信叶蓁不屑撒谎,遂放了心。正说着,明风急急忙忙回来,一进门便道:“今早乌山镇递来扎子,传言属实,的确是周邡撤了将军府的守卫,致使二十几个祁国人涌入将军府打砸抢掠,为首的是一个叫甜樱的,据说还是桓之公子的侍妾。祁国那边的暗桩已查明,是有人以可为圣女平反之名命她先将桓之公子绑架,后又刺杀将军夫人,幸得叶蓁带人营救及时,那女子已身亡。此事被揭露后,祁国黑市悬赏将军与桓之公子人头的赏金已加到五千金,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就凭此,将军与桓之公子也不可能是通敌叛国之人。皇上龙颜大悦,已秘密派祁国暗桩打听桓之公子的消息寻找时机加以营救。”
本是件大喜事,可叶蓁总觉得过于顺利,忍不住问道:“怎会如此顺利?手眼通天的皇后竟未加以阻拦?她可是一直意图吞并舒家军。”
明风忙道:“忘了一事,你们知道戚将军为何回京吗?”
明雨摇头:“据说此次戚将军是秘密回京,具体原因只有皇上知晓。”
明风压低了声音:“西南,又败了,此次不止败了,还折损了戚家一员大将。将军的长子在追敌时中了埋伏已殒命!”
明雨大惊失色:“那整个戚家岂不是只剩下戚巽一个男丁?”
明风示意明雨稍安勿躁:“皇上命我将此事告知叶蓁,想必是要提醒,皇后此时忙着与戚家请罪,已无力收编舒家军,舒家暂时安全了。但西边不能无首,许得尽快派人前去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