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抬手揉了揉眼睛。
那人听到她醒来的动静,开口问道:“你可有哪里不适?”
一句话把苏恋卿彻底整清醒了。
“太子殿下。”
居然是真的。
苏恋卿笑了笑,调侃道:“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也会行翻墙夜探女子香闺之举。”
褚郁离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似有些烦闷与别扭,倏地站起身,冷冷说道:“还有闲心开玩笑,想必落水于你身体并无大碍,好好养好孤的儿子,不准再有下一次。”
苏恋卿微微支起身,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等等。”
“何事?”
苏恋卿语气一本正经说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既然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聚聚。”
褚郁离眼神微微睁大:“你这女子怎如此不知羞。”
不过来了京城几日,哪里学来的这般纨绔做派。
褚郁离双眼微眯,仔细扫了眼她的脸蛋:“你喝酒了?”
某人乖巧摇头:“没有。”
“跟曹家小姐学的?”
褚郁离让苏恋卿当曹德义女,自是事先把他们家的祖宗十八代打探清楚了。
关于曹德女儿曹如萱的脾性,他自然也了解一二。
“不是。”
苏恋卿手上加重了几分力气,稍稍用力往回一拽。
男人似是不受控制般,一屁股坐回榻边。
但就是背对着她不说话。
别扭的很。
苏恋卿刚想与他再说两句玩笑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喉间。
“呕——”
褚郁离脸色顿时一变,脱口而出:“你中毒了?”
苏恋卿捂着嘴,满脸痛苦,微微摇了摇头。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说中毒。
顾不得和他说话,也顾不得维持形象,苏恋卿从榻底找到痰盂,趴在榻边干呕了好一会儿。
她难受到两眼泛红,眼角沁出眼泪。
褚郁离还算有点良心,从桌上给她倒了杯温水。
苏恋卿接过来含住漱了漱口,吐回痰盂里,躺在榻上气色看着不大好,整个人娇弱无比。
褚郁离沉声道:“跟孤走。”
苏恋卿声音虚浮问道:“去哪里?”
苏恋卿声音虚浮问道:“去哪里?”
“看病。”
褚郁离把苏恋卿带出曹府,上了停在曹府后巷的一辆马车。
马车外观低调不显眼,内里却大有乾坤,坐在里边格外舒服。
苏恋卿身上裹着披风,脑袋戴着兜帽,神情恹恹靠在马车壁上。
眉眼少了几分鲜活,多了几分萎靡。
她浑身不舒服,嘴里一直含着酸话梅压制酸气。
人一不舒服,看什么都不顺眼。
尤其是对造成这一切的半个罪魁祸首。
苏恋卿一路上没分给他半个好脸色。
前后不过一瞬的事情,褚郁离眉眼微蹙,薄唇抿直,实在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何事。
此女子前一瞬分明对自己态度十分热络。
后一瞬又莫名其妙转换,对他爱答不理。
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竟敢如此对他使脾气。
简直是放肆。
有朝一日,他必要将她严惩不贷。
必然。
马车停在了一个十分隐匿的位置。
褚郁离把苏恋卿单独领进一个宅院,让她在一个房间里等着,他要去带个人来。
“谁?”
“…大夫。”
褚郁离说完这番话,便出去了。
褚郁离给的两月之期已过,可是刘神医仍未研制出神药。
多出来的日子,不是庆幸,而是加倍的痛苦与煎熬。
恐惧在折磨与啃食他的内心,脑袋上犹如悬了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
他数着日子,日日寝食难安。
他甚至胆大包天,盼着太子殿下干脆死在外边算了。
可他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因此,见到太子殿下来的那一刻,刘神医莫名松了口气。
一见面,刘神医便轻车熟路扑通跪下,想先抱着太子殿下的大腿开口求饶。
可惜,这次太子殿下并没给他机会卖惨。
褚郁离背对着他,寒声问道:“孤问你,你且说实话。
记住!是实话。
孤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治好?
有没有可能…诞下子嗣?”
“这…”
刘神医额角冷汗直冒,他舔了舔拔干的嘴角,下意识想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撒谎糊弄对方。
可是,他偷瞄了眼今夜情绪似乎不大一样的太子殿下,心底莫名其妙滋生了一种敢说句假话,立马大限将至的感觉。
要不干脆招了吧。
以太子殿下的手腕,哪怕糊弄过了今晚,往后肯定还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在前方等着他。
他不想再日日夜夜忍受这种慢刀子凌迟了。
还不如要个痛快。
此时的沉默似乎预示了某种答案。
刘神医狠狠咬了咬牙,做足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开口。
没想到被刚刚一直想要一个确切答案的太子殿下抬手打断了。
“算了,孤忽然不是很想知道了。
有些事,孤希望你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做不到,现在就死。”
……
苏恋卿在房间里等得快发霉时,褚郁离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身量在男子中不算高,头发全白,看着年纪不小,似乎有些怕褚郁离。
苏恋卿坐在帐帘后边,褚郁离让她伸出手腕给这个人把脉。
他是个大夫。
苏恋卿伸出右手垫在脉枕上,那人隔着帐帘给她切脉。
原是有几分漫不经心,后来不过几息,那人按压在她手腕上的力气明显多了几分,嘴里磕磕绊绊道:“这…”
“说!”
“这是…喜脉。”
“孤当然知道。”褚郁离一字一顿道:“这是孤的孩子。”
刘神医猛然瞪大眼睛,太子殿下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
无人比刘神医更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体情况,他怎么可能…
刘神医怀疑自己得知了一件惊天大密。
太子殿下,怕不是要…
褚郁离语气凉凉道:“刘神医,这是孤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刘神医语无伦次回道:“自是没没没问题。”
他被关在这里六七年,除了太子殿下和他的贴身侍卫,从未与外人有过任何正面接触。
太子殿下既然把此女子带过来,还让他诊脉,说明此女子身份极其不简单。
结合刚才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怕不是想儿子想疯了,自愿喜当的爹。
虽然他两个月多前,为了保命确实向老天爷祈祷过。
祈祷老天爷给太子殿下赐下一个大胖儿子。
可也不是这么赐的呀。
刘神医心绪万千,一时间看向褚郁离的眼神略带同情,望向帐帘后边的女子很是钦佩。
居然连太子殿下的绿帽也敢戴。
褚郁离双眸危险眯起:“刘神医再如此看,孤便挖了你的双目。”
按褚郁离以往行事,今日应是刘神医葬身之期。
杀了他,便可把一切秘密掩藏。
可如今多出了计划之外的“虞锦婳”母子俩,他转念一想,决意暂且留着刘神医的性命。
刘神医纵使千般该死,确是目前世上活着的,医术最高超的人。
他褚郁离年少时身体深受毒物所害,才落入如此这般困境,如今要学会留存一线生机。
“她干呕不止,治。”
“殿下,草民不善妇科之道。”
“那看来,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殿下——草民忽然有法子了,可以治,今日过后,妇科和哑科就是草民最擅长的医理了。”
天要下雨,太子殿下想要喜当爹,他想要活命,能有什么办法。
有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兴许往后这位姑娘和她肚子里的小娃娃就是他的保命符了。
“很好。”
苏恋卿喝了一帖刘神医开的方子,别说确有奇效,她的害喜止住了。
刘神医的小命也保住了。
回去路上,状态好转的苏恋卿终于有闲心和褚郁离扯两句了:“圣上给妾赐婚,是夫君去求的吗?”
似乎是听到“夫君”两个字烫耳朵,面无表情的某位殿下眉宇间忽然闪过一丝不自在,身子动了动,别过脸握拳掩饰般轻咳两声。
“除了孤,还会有谁。”
在林州城伪装成谢九萧时,说起情话不是一套一套,挺信手拈来的嘛。
怎么当回太子殿下,一句夫君就受不住了。
苏恋卿内心暗笑不已,嘴角上翘道:“谢过夫君。”
按体制,本朝东宫太子正妃只有一名,下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其余品阶低的暂且不论。
东宫如今已有太子正妃,良娣一名,圣上有意在选秀再替褚郁离择一名良娣。
若是如此,苏恋卿的位份只能屈居于太子妃和良娣之下,生下太子殿下子嗣,极容易护不住。
苏恋卿猜测,褚郁离应是利用某种条件换取的赐婚圣旨。
“大长公主送花是否与夫君有关?”
“山阳千鹤是大长公主的心头爱。”
换句话的意思是,孤怎会做出夺人心头所爱之事。
是吗,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苏恋卿在马车内睡着,第二日躺在曹府床上醒来。
她昨晚不过随口说过一句食欲不振,今日院子里便多出了一间小厨房。
小厨房由初雪全权负责。
苏恋卿想吃什么东西基本当天都能吃到,天南地北的任何吃食,初雪都会做。
小丫鬟过去完全是深藏不露。
……
吏部尚书府,后院。
“噼里啪啦——”
“凭什么?!!!”
尚书夫人进院时,正房大门敞开,屋内时不时传来瓷器,重物落地的声音。
院子里的下人们听着屋内动静不敢上前,战战兢兢垂首站在门外噤若寒蝉。
尚书夫人将院里下人尽数挥退,端步抬脚进屋。
屋内人听到脚步声,双目通红,双手高举一个陶瓷花瓶回过头便要朝她砸来。
“不是说了,不准进来!”
下一刻她瞧清来人是谁,阴沉又扭曲的脸色骤然一变,讷讷道:“娘…”
尚书夫人面无表情道:“砸,怎么不砸了?往我脑袋上砸。”
“娘…”宋雪薇有些害怕和难堪,不敢再造次,缓缓放下手里的花瓶。
面对屋内一地狼藉,尚书夫人如睹无物般,找了个勉强能落脚的地方坐下。
“昨日之事,你还未吃到教训?我早与你说过,行事点到即止,切不可太过锋芒毕露,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堪大用。”
“我…”
尚书夫人紧盯着宋雪薇,审视和探究的目光如同刀子,搜刮着她眉宇间的所有变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对着她接二连三发问:
“大长公主将昨日比试作画的山阳千鹤送到曹家,既是抬举虞锦婳,也是敲打你。
你究竟是做了何事,引得大长公主如此行事?
还有…圣上为何忽然下旨,让小小大理寺卿之义女成为东宫太子的良娣?”
“我的好女儿,别说此事与你毫无干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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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警告警告,小世界能量不足,即将崩塌,请宿主做好撤离准备!警告警告!!】
【滴——】
【正在强制性脱离“绝嗣太子的好孕娇妾”界面……请宿主做好准备…滴滴滴……】
【……脱离成功……】
【亲爱的宿主您好,我是您的专属系统,团子。】
……
阿离,我还没有好好跟你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