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尚还算宽广地朱门楼前,倘若有人仰望,一眼可见刺目鲜红上高挂‘云府’二字。
门前冷落鞍马稀。
十六年前万人空巷的光景犹然历历在目,好像大雨下落,狂风一吹,全成了昨日。物换星移,令人不胜唏嘘。
朱无常前脚离开,李掌司还未责问的档口,尚书左丞云邯行色匆匆,撑一把油纸伞,从黑压压的天空下走过后院小径,来到一间藏于深宅大院的佛堂。云邯一张方正脸,沉地比天落得阴雨更大,整片黑云压在胸膛一样,压的胸骨碎裂,痛呼也发不出。
合上油纸伞,抖落雨水,云邯细细打量眼前、内里因燃香而烟雾缭绕的佛间,老眼湿润,五味杂陈。
丫鬟端握香烛,从佛间内蹑手蹑脚出来,险些撞到云邯。认清眼前人,丫鬟大惊失色,前者赶忙挥手斥退,默默不语。
“雨大,淋湿眼了。”心思翻涌,云邯说了这么一句。
丫鬟乖巧点头,明白了。
佛间中隐有呢喃,妇人音色,在诵经祈祷。云邯脚踩两道水湿鞋印,缓步来到妇人身前,妇人跪坐泥胎金身观世音菩萨像前,发髻高高挽起,尚存富贵之家地一息体面。身上则看不出分毫,青灰粗布衣,一双手掌老茧丛生,是干过粗活的。只见她左手佛珠转动,右手持木棍,下放木鱼,很有规律地敲动。
唇齿张合,碎碎念,呢喃声正由此而出。
时光荏苒,妇人满头青丝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斑驳银白。老态龙钟之人,在云邯记忆里还是那个听话懂事,只在最后一刻刚烈刻骨、磕的额头鲜血淋漓,也咬牙不放,让他至今不能接受的女孩。
十六年了,那个他曾护在掌心、不忍旁人伤其分毫的妹妹,也不复以往了。
世事无常。
自那以后,她不出佛间半步,犯了罪过,拜念佛号,求心安理得。他亦再也没来过,一半因无颜面对,不忍相见,另一半因心怀愤懑,不可原谅。
“过得还好!”云邯泪雨盈盈。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连一句妹妹也喊不出,只是如此平淡。
没想到是这个声音,妇人诵经木鱼都寂静一瞬,待她回过神来,回忆起熟悉脸面,没有答话。
雨落滴答,不知她是何表情。
“我本不愿来,奈何不遂人愿。”云邯自顾自转悠着道:“明日随我游园吧,许是云家的转机。”
“方外之人,世俗之事.....”
云邯沉声道:“由不得你,非去不可!”
妇人垂头不言,过了一会儿,呢喃诵经声缓缓响起。
云邯冷笑道:“莫说你是方外之人,何方人物也不成,不是死人就要乖乖束手。这份请柬,便是化外高僧元玄,十余年前也婉拒不得,只合十行礼授赐佛珠。破落云家小小妇人,脸面很大?”
元玄昔年之事,传闹得沸沸扬扬。
妇人大惑不解,“你替老身便是了,多有劳烦,阿弥陀佛!”
“我也想,但不能!”云邯道:“请柬与云家无关,牵扯我,亦不过掩人耳目,真正地受邀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