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湿土老酒坛心虚退走的小二,整一晚没再出现在林枫面前。翌日辰时初,林枫穿着萧悔昨晚送来的长衫纶巾,给陈老请过安后,上了惊鸿苑的马车。
车马远迎,显然有人刻意为之。
车夫便看得出,不是凡人。是个青年仕子,精细人,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杂乱分毫不见。纤细手指握笔写字,长久磨出薄茧,再有就是一柄白纸扇,被他抵在手心,时不时打开扇两下,风度翩翩。
瞧见林枫时也是,迎上两步,不多不少,方寸不改。只上前行礼,啥也不问,让开身躯露出后方马车,“林兄请!”
言行举止,是人心目中的读书人了。
离得近了,林枫瞧见他白纸折扇上,誊写非是儒生该有的‘慎独淡薄’‘大好河山’、密密麻麻的诗词、典章,亦或是梅兰竹菊。
是‘难得糊涂’四个字。
笑着点头,说了句劳烦,林枫轻车熟路踩上矮凳钻进马车。
“糊涂兄哪里人?”车轮辘辘,林枫突然探出脑袋。
似乎是第一次被人叫做糊涂兄,青年愣了一下,随即折扇抵着掌心,哈哈大笑。
听得出,笑声是单纯感到有趣,并无他意。如是笑着,亦让人不觉无礼,反而有种胸襟豁达之感。
眉清目秀,翩翩儒雅。
年纪尚轻,已有大儒风姿。
“糊涂兄许阳人士。”青年笑意不减。
“糊涂兄高姓大名?”
“糊涂兄姓方名文字敬亭,谷雨前日行冠。”
林枫喃喃几遍,对这个名字并无印象。
“糊涂兄来此何为呀?”
方敬亭放下马鞭,任由老马识途,自己则目光熠熠,“阁下真不知,还是在这装傻子?昨日一封请柬,翩翩落入你手,而后某位为你出面,平息了一场波澜诡谲。只一天,拔尖显赫的家门,都知道一个叫做林枫的年轻人得了大风,眼瞅着扶摇直上了。眼下这天不是几天前了,除了那位椅子上的,你是首要人物。当然,也别得意....”
方敬亭不厚道的笑了,“椅子上那位古怪的很,这事儿不是头一回,有过先例。倒是活下来的没有,你要是有活下来的能耐,那才是头一个。站住脚跟,谁都得给你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外人嘴里遍地黄金的京城,那是那么好混的?
这些林枫怎会不知道?听他话音,自己上楼后似乎还有些麻烦,只不过被某位摆平了。
“糊涂兄知道的不少,能否与我说说?”林枫道“我跟个瞎子一样,还两眼一抹黑呢!”
方敬亭想了想,“你信我?”
“不信,死马当活马医呗,没办法呀!”
林枫一摊手,方敬亭又笑了。京城上下大小,知道他方敬亭的还真不多。叫得出他名字的,无一不是各方翘楚,值得他结交的。
就像眼前这位,这样看平平无奇,瞧不出不凡之处。能让椅子上那位费力,多少是有过人之处的。这亦是他出现的原因。
林枫不知道的是,方敬亭应承下的事儿,有怎么样的分量。不止林枫,整个京城知道的,除却朝野那几位世事洞明的主,手指头加脚趾头数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