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荣祥看看外面,沉默了很久。
“谷雨才过,每年此时,京城最是多雨。”
老人又点点头。
“这雨.....”聂荣祥再度咧了咧嘴,“来的不是时候!”
老者出门,招徕小二提进一壶茶水,只给对面男人倒了一杯。
聂荣祥看了茶水一眼,一路腹稿的说辞滔滔而出,“本官知道,弟子入京科考也是您此行的目的!不同以往,今岁会试不仅因为科考之期以至,更是雪灾来后,陛下祈天地平和的恩科。陛下对身外之事持何态度,您老人家清楚的很,否则也不会有昔年挂冠而去,剥了天子颜面的震动。”
老人并无表情,默不出声。男人只好晃荡袖口接着道:“虽说陛下不以为意,家师却是尽了心力的。宁芳一事对朝野干系之大,一夕之间,那帮撑起一片庙堂的朝野柱石,也有些心虚难熬。中枢一体上下,缺了太多够格坐上椅子的,动荡不安。大抵今岁称得上泱泱大楚,文德最为衰弱的一年了。”
“这般境地应运而生的恩科,重要程度可见一斑。陛下有一肩挑之、安顿天下的雄心魄力,亦有达成的手腕,但体制空虚孱弱,官位处处空缺,五脏不全,州府县衙无人统辖打理,不免失了民心民意。这是家师不愿见的,所以.....”
男人打住,盯着老者。后者缓缓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男人道:“总之,今岁春会试、殿试,家师用了十分力,他老人处境艰难,说是如履薄冰不为过,也是有心无力。只迫于声望无两,陛下纳谏如流,各省各部不得不缩着尾巴,随同附和。刘宪三族鲜血建立起的威慑,怕是极快时日内便要流逝殆尽。”
男人垂头哀叹,缅怀什么。可抬头之后仍神采飞扬,“不管怎样,陛下御笔朱批不容更改!家师手捏这份朝野密文,也引来太多觊觎龃龉,受人掣肘。而那几位老人及族中暗手,早早埋下诸多因果,伺机而动。一桩本也算作寻常之事,虎狼环伺,就显得情况迥异。”
“不知出于什么因由......”男子眼光一凝,郑重道:“漠不关心的陛下,似乎也有所动作!”
听到这,老人家才微微提起点兴趣。
倒不是他无心无意,对朝中诸多变故诸多暗流视而不见。老人如今的身份,实在不能在涡流中挣扎什么,而他又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哪怕是天塌了,也总要落到头顶才该伸手接住吧!
况且这事没法未雨绸缪,也未必是坏事。
他姓聂的唠唠叨叨一堆,不外乎澄清来龙去脉、因果缘由,让自己明白事实正如他所言,分毫不差。其目的大抵是想让徐素萧悔等人在天赐良机中,分得一杯羹。毕竟这回朝廷用出的力道,大了太多,分量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大人要做说客?”陈老呵呵一笑,“局势这些,您与我一个老头子说透了,有什么用呢!黄土埋过身子了,什么天下呀百姓呀的,看不见喽。一间私塾三五稚童,老朽死在里头也觉得快意!”
男人本着脸,当即否认道:“本官不做说客,之所以坦然相告,原因有三,一是本官是郑州的官,确然没有拜会陈老先生,今日得见却也迟了,要有迟了的说法,这就是本官的说法。二来则是望您老不吝相助,本官知道,您昔年挂冠而去,是多见朝臣倾轧不择手段,心灰意冷。究其根源,实乃朋党之祸,祸根不除,安能垂拱而治天下?”
“说到底还是做官!”陈老看向窗外,“人老了,帮不上忙!”
“您老了,您的弟子未老,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国之柱石,为天下谋!”聂荣祥寸步不让,悍然道:“第三,这是本官的诚意,借此与您老坦诚相见,聊一聊您最小的弟子,林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