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半个多月的草原之行,终于告一段落,铁骑军一路南下,打算穿越云中郡,翻过大青山南麓,和管涔山,最后通过杀虎口,回到善无城。
经过一片山谷的时候,忽然,漫山遍野的桃林出现在夏无言面前。
繁如群星的花朵随着树枝在夏风里欢快地摇曳着,那片片桃林仿佛成了红雨纷扬的世界。
盛开的桃花像是一片片胭脂,染着富饶的春之山河,又像是一团团云霞,映着充满生机的大地。
夏无言望着突如其来的桃林,一时竟是痴了,许久她望着飘落而下的花瓣嫣然一笑。
绵延数里的桃花为这战乱世道添上一份祥和,谁能想到肃杀的草原竟有如此静美的一面。
南宫燕也浅浅的笑了,她觉得夏无言那一笑,几里桃花瞬时失了颜色。
所有人被那从天而降的花瓣雨震撼地哑口无言,这场雨仿佛洗涤了他们的灵魂一样,去除了那些杀戮后的癫狂。
“他年,若有瑕,定当来此小住。”不知不觉之间,夏无言最终还是穿过的那片桃林,她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在心里默默说道。
铁骑军过云中郡的时候,云中郡郡守及各地县令纷纷来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民众挡住了大军前进的路,跪在地上磕头告谢。
无奈之下,铁骑军在原阳城修整一日,第二天趁着天还未亮,便匆匆出发,哪知听闻消息的民众自发站在道路两侧,一直延续了十几里。
铁骑军在热烈的欢送声中离开了原阳县,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黎民所求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很卑微,一个安宁的生存足矣。
连绵几百里的大青山依然巍峨峻岭,远远从山脚下路过,那郁郁葱葱的山林波浪起伏,仿佛是在诉说一件件过往。
藏于山间的是一个个消逝的故事,在冬去春又来中,化为山头的一捧沃土,夏无言又回头望了一眼渐渐模糊的大青山,心里唏嘘一声:那年,她曾来过。
穿过管涔山山谷,雁门郡便近在咫尺,回家的喜悦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尽管铁骑军无数次想过再回雁门郡的场景,可当他们一过杀虎口,仍然惊讶不已。
早早看到铁骑军的民众,赶着牛羊,冲军队而来,甚至有很多人早已烹烤好了牛羊肉,强塞在铁骑军的手中。
结果一路走来,铁骑军每个人手里满满当当塞的都是牛羊肉,塞不下的就挂在马背上,漫山遍野都是热烈的欢呼声。
铁骑军走得很慢,李牧也不推辞民众的热情,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谢,可他身后的将士早已眼圈红红。
“他们是打走匈奴的大人。”一个中年汉子搂着年少的孩子站在人群中。
孩子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着,不时发出一些问题,中年汉子含着热泪为他解释。
“我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吗?”孩子羡慕地看着那些骑着大马的人。
“那你可要好好练习骑马,不得再顽皮。”中年汉子摸了摸孩子头,轻声说道。
他又想起了那死去的妻子,被匈奴掳掠时,他却无能为力,后来他只找到妻子残破的尸体。
中年汉子哽咽一声,泪水顺着他那满是皱纹的眼角落了下来,滴在孩子的脸上,孩子紧紧贴在他胸前,小声说道:“爹,孩儿会听话的。”
……
熟悉的灰白城墙,熟悉的欢歌笑语。
铁骑军很远便看到了善无城外迎接的文武百官、黎民。
那一刻,他们似乎没有了平日里的沟壑界限,身份贵贱,只有最诚挚的敬意,随着温热的南风吹到那覆甲军中,吹到所有人的心中。
简单的寒暄之后,李牧下令全军上下痛饮三日。
善无城作为雁北之地第一城,无数货物南来北往,在此中转汇集,吸引了从楚国到魏齐、再到韩秦,最后乃至草原、大漠的商人。
来往商人也跟着欢呼,毕竟一个安定的雁北之地,对于他们有百利无一弊,他们撒着钱币,甩卖各种货物参与庆贺,作为商人,他们有天生敏锐的嗅觉,善无城将会更加昌盛繁荣。
城外十里远等候的李汩李弘两人带领管家几人随着李牧他们一同返回,一路有说有笑,感慨万千。
李牧那运筹帷幄阵斩匈奴十万,长途奔袭扫荡草原,灭胡无数的故事就像天书一般。
昔日芊芊倩影的夏无言已成为威风凛凛的国尉,她那斩杀匈奴的事迹在雁门郡广为流传,民间称颂她为下凡拯救雁门的破胡神将。
李鲜也因军功升为都尉,他日未必不能如同父亲一样,统领雁门郡。
相比之下,他们作为兄长倒是有些惭愧,不过出于真心为他们高兴。
偌大的将军府一如往日的繁华,府中上下全都聚在大门外欢迎。
梨落使劲挤出人群,一眼看到了那个身着白色战甲的身影,好像瘦了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颤声道:“姑娘!”
夏无言愕然看了过来,也看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笑了笑,下马走到小翠面前,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暖声道:“梨落,我回来了。”
“嗯!”
……
卸去一身戎装的日子总是悠闲而漫长的,夏无言已经连续好几多天睡了懒觉。
洗去一身血腥气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玉树临风,翩翩公子形象,与她阵前的英武冷厉判若两人。
院子里的月季花再一次开始绽放,姹紫嫣红,芳香扑鼻。
在她赏花的时候,李鲜突然站在了院外,一脸无奈地说道:“夏国尉,该去赴宴了!”
“啊?”夏无言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那日她邀请了军中很多人吃酒,时间恰好定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