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便放心了,他要是不听话,揍他便是。”夏无言捏了捏秦政的脸,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李斯大笑道,其实他早就猜出秦政的真实身份,那身黑色衣衫的绸缎岂是凡品,而他对于秦国颇有研究,再结合秦政每日离去的方向,和他的名字,结论呼之欲出,他便是年纪尚幼的秦王。
可怜夏无言先入为主,受历史书插图的影响,她眼中的秦王应该是一个络腮胡子,肥头大耳的模样,哪里会知道眼前之人便是秦王。
秦政早已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一脸幽怨地看着蓝天,那飘舞的桃花像是他心中默默流下的泪。
“知李先生爱酒,明日我便托人送一坛好酒与你,此酒名为竹叶青,还请先生告知我住于何处。”夏无言忽然想起之前带来秦国的酒还剩下一些,不如赠予李斯结一个善缘。
“甚好,甚好,多谢贤弟,斯暂住于东门第一家客舍。”李斯开怀一笑。
日落时分,夏无言几人依然将秦政送到地点,静静地看着秦政一步步远去,这些日子来的相处,还真有一点不舍。
“明日我来送你。”秦政走了几步,一回头仍然看到了夏无言没有离开。
“好啊,城外五里亭。”夏无言微微一笑,恰好一阵微风拂过,一缕青丝遮住了她的面容。
……
翌日,夏无言早就买好的货物和玉石装载了满满几大车,她开心地哼着小曲儿,骑马走在马车之后。
这一日的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垂在城头,碧色的蜻蜓飞得很低,眼看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冷风一吹,让人忍不住浑身发抖,城门外五里的小亭里,赵国使团一群人在这里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夏无言抬眼远眺了一下城门,轻叹了一口气,道:“走吧,义父。”
李牧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声令下,赵国使团开始启程。
落在后面的夏无言又深深回望了一眼城门,微皱黛眉,踢着马腹,跟了上去。
咸阳宫里,秦王愤怒地摔着桌案,满地都是碎物,冲那些宫卫怒声吼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敢阻拦孤?孤现在便要出宫。”
“大王息怒,卫尉大人有令,属下不敢不从。”一个宫卫出列抱拳说道。
“呵,卫尉?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卫尉也敢压在孤的头上,孤再说一次,阻拦孤者,杀无赦!”秦王阴冷地看着那些拦住房门的宫卫,愤怒地说道。
“属下便只能一死。”宫卫寸步不让地说道。
秦王恼怒地举起木剑,望着那群垂头的宫卫,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你们逼孤的。”
“大王恕罪,你们还不快退下。”一个身着盔甲的武将姗姗来迟,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哼!”秦王冷冷看了他一眼,从让开的人群里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秦王走远,一个宫卫小声说道:“卫尉大人,放走大王,会不会让相国大人怪罪?”
“蠢货,咸阳宫要变天了,咱们身为近侍,自然谁都不能得罪,阻拦秦王两个时辰,也算是尽力了,相国那边也说得过去,若是不放大王离去,他日大王当政,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卫尉冷冷一笑,望了望甘泉宫方向,心中暗道:“以后说不得便不是丞相一人独大,太后那边……”
秦王骑着快马,一路飞驰而去,脸上尽是焦急之色,也不管身后紧紧跟随的护卫,终于赶到了五里亭,可哪里还有人,唯有被风快要吹断腰的垂柳,枝条上下翻飞。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高声嘶吼,就在这时,豆大的雨水凄凄沥沥落了下来,顺着他漆黑如墨的发丝流了下来,不一会儿,雨水便淋湿了他的衣衫。
他不为所动,任凭雨水淋下,那混着不知是泪还是雨的水流进了他的嘴里,很酸很苦。
护卫惊慌失措地脱下衣甲覆在他的身上,又严严实实地遮住他的上方。
“滚!”他大吼一声,愤怒地推开护卫,冷笑道:“这下你们满意了吗?”
“哈哈……”他猛然站起身来,迎着倾盆大雨,翻身上马,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那一年,他十四岁,向着王宫缓缓走去,那一场雨也带走了他对这个王宫最后一丝温情。
相国府中,吕不韦轻落一个黑子于棋盘上,望着棋盘对面的李斯,眼神平静无波,轻声道:“这么说来,你是荀卿的弟子?”
说话间,吕不韦心中想的却是大王,据他昨日所知,大王究竟还是与那赵国将军有纠葛,这一不安定因素,让他如何能忍,于是,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大王出门,这些日子来,大王出宫的次数够多了,想来大王也不会有什么太多想法。
“是!”李斯躬身一揖,不卑不亢地说道。
“如此,你便留下作为门客吧。”吕不韦也不看李斯,自顾自地拾起一枚白子落下,却发现黑子已是一片死局。
李斯望了一眼棋局,笑而不语。
吕不韦见他这般模样,好奇地说道:“黑子已死,回天乏力。”
李斯摇了摇头,沉吟道:“斯近来学了一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说完,李斯执起一枚黑子落在不起眼的地方,吕不韦连忙望去,却见黑子一下子连成一片,除了几枚弃子,反观白子,被黑子在不知不觉中包围了起来……
走出相国府府的时候,李斯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冷笑,“政儿的将来,便由斯开始,一一夺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