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见到荦舒,脸上的笑和布庄老板如出一辙,还把人迎进了后院,这里的首饰显然比店铺里的更名贵。
“不知王爷近日前来,想挑些什么款式?”
“金钗。”
这话惹得掌柜也抬头看了一眼画眠,他一开始以为这清秀的姑娘是五皇子的丫鬟,并没有理睬,现在也转变了想法。
而听在画眠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番意思,荦舒之前说不是给自己买,但看的又是女子用的金钗。想到他也许是要送给谁,心里漾开一种喝了口苦茶的滋味,但人却是依旧低眉垂首。
掌柜便从锁着的柜子里取出一排金钗,花草鸟兽形状各异,但每一枚都是光彩夺目。荦舒看了一圈,举起一枚素雅的款式,只有钗尾垂下的流苏是精巧的凤翎雕花。
掌柜还想推荐其他更繁复的款式,就被荦舒的一句话打发了,“她喜欢素雅的东西。”
这个她是谁,一人了然于心,两人各有猜测。
总之荦舒将金钗收进袖口后,便走了首饰铺的后门,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画眠方向感好,而且每到陌生地方都有记路的习惯,便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直到荦舒在一座院子前停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院中缝补衣服。
“姆娘。”
听到荦舒的声音,老妇人抬起了头,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颤巍巍站起身来迎他,“五皇子。”
荦舒急忙上前一步扶她,“姆娘近日身体可好?”
“好好好,难得五皇子还记得我,常来看看。”老妇人抬头见着了画眠,又问道,“这位姑娘面生,未曾见过。”
“她叫画眠,刚跟着我。”
“好看,眼光不错。”说着拍了拍荦舒扶着她的手,像极了一位慈祥的长辈,“五皇子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我去煮两碗面吧,你们坐一会儿就行了。”
老妇人说完便去了厨房,画眠还在想着要不要去帮忙,只听得荦舒和她说,“没事,姆娘身体不错。”
“这位是?”
“她是母后的随身丫鬟,从小就跟着母后,入宫、生子、我们兄妹几个小时候都是她带着人在照顾。本王和她最亲近,只是母后病逝之后,她便出了宫,一直住在这里。”
“王爷经常来?”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陈祁会时不时来送吃穿用品,后来出宫了,就偶尔过来看看。”
“那大皇子他们吗?”
“倒未听姆娘提起过。”
往事说着说着,这位老妇人便端着两碗面走了出来,荦舒对着画眠笑道说,“本王小时候不爱吃东西,姆娘便煮这个面。”
画眠难得开了个玩笑,“原来王爷也有挑食的习惯。”
面的食材并无什么珍贵的东西,却难得口味清淡,老妇人还不知道从哪里变了两颗冰糖。一切都是稀疏平常甚至难登大雅的东西,却令得画眠不知不觉轻松了不少。
荦舒笑笑,把手中自己的那颗糖也递给了画眠,还对姆娘说,“她爱吃,给她。”
“五皇子还是一样,爱吃糖的娃娃好。”
吃完糖,两人便告别了姆娘。荦舒又顺着小巷把画眠带到了林边,一条蜿蜿蜒蜒的小溪澄澈轻缓,这位金贵的五皇子便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画眠坐在他身边,荦舒花了一上午带她做衣裳见姆娘,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但画眠高筑的心墙却松动了不少,她不善表达情绪,再怎么波动的时候也只知道拼命伪装,今日的离别亦是如此。
她的情绪与外界之间,缠绕着永远不会散去的迷障,只有荦舒横冲直撞地找到了那个正确的方向。
“王爷。”
“嗯?”
“我难受。”他说过的,难受便告诉他,所以她说了。
“我知道。”
荦舒没有转头,依旧望着眼前葱郁的树林和流动的溪水,只是轻轻往前移了移。画眠望着荦舒的背,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水没有流动,光没有西移,春风骤停。
只有画眠的头,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荦舒的肩膀上,只有那一声叹息,渗进了荦舒的锦衣中,遍寻不得。